方老夫人一愣，脱口而出，“锦城？”
一漫含笑点点头。
方老夫人突然恍然大悟，笑出声来，甚至高兴的拍了拍手。
“是不是因为我是周家女，大公主才来的？”
方老夫人在京中混迹几十年，有这样的政事敏感是应该的，一漫应了一声，点点头。
“难道陛下现在就要对周家动手了？”
听到方老夫人自言自语的嘀咕，一漫眸中寒光一闪，凌厉起来。
方老夫人也像是失态之后快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猛地顿住，余光看向一漫。
看到方老夫人偷偷打量的视线，一漫垂下睫毛，又含着笑意看向她。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方老夫人虽是周家旁支，却被过继到了周家支系一脉，才能嫁入方家。”
方老夫人冷笑一声，自豪道：“不错。”
当年她在闺中时，左右逢源，上下结交，人缘极好，才能过继到周家支系。
虽说那一支是周家的庶出，但她如鱼得水，依旧靠自己的手段嫁入了方家嫡系，这才有几十年富贵荣耀的生活。
一漫笑了笑，“那方老夫人愿不愿意落叶归根，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样荣华富贵一辈子的老太太，最是过不得贫苦的生活，怕是明日让她穿上从未见过的粗布，便会以为掉到了地狱里。
见方老太太以为得到了筹码，仿佛小人得志，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一漫毫不在意的叹息一声，“方老夫人不知道老鼠也能吃吧？就是那种专钻脏水沟污泥的黑色大老鼠。百姓粮草不济时，那也是来之不易的美味。至于穿的，能有东西遮住身体就是了。老夫人想不想试试？”
“哼，你不必恐吓于我，我才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见她虽然嘴里逞强，眼神却开始犹疑，一漫微微一笑。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一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像是给她时间考虑，又像是在给她施压。
“时候不早了，本宫再不回去宫门就该关了，老夫人考虑好了吗？”
方老夫人气呼呼的喘了几口气，“大公主想让臣妇做什么？”
一漫掐指算了算时间，“周家的支系在锦都，离着京城——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六日的时间才能传递消息。你只需要写好一封，给你挂名父亲的书信，说你们那一支周姓，要脱离锦都周家的事情已经了然，你不日就会回去帮忙操持家务。”
“你疯了——”
一漫安抚的笑了笑，“自然是假的，方老夫人不必太过吃惊。”
方老夫人显然不信，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一漫。
“我要是写了这封书信，才是真的陷入死地。大公主当我是孩童，哄骗我。”
一漫无奈的叹息一声，“方老夫人当真是误会了，彼时你已经被本宫保护起来了。你想住在宫中，本宫可以偷偷将你安排进去，找人伺候你。若是你想住在京城，便给你买一处宅院。若是你想回锦都，本宫可以找周玉帮忙。”
方老夫人警觉的看向一漫，“大公主认识周公子？”
一漫点点头，“在杨府与泰云侯和周玉见面前就认识了，此事周玉也是知道的，你若不信，大可留在京中。本宫买一处宅院给你，等他空了，便让他来见你。”
方老夫人眼珠子一转，依旧不信大公主的话，只是被她优厚的条件给吸引住了。
“那大公主今日就让周公子来见我吧，也好印证大公主的话。若是有周家少族长的担保，这封书信我一定写。”
一漫神情一下冷下去，“你不过一个旁支远方，周玉还要等候你随时召唤吗？”
方老夫人气势一下萎靡，偷偷打量了一漫两眼，“大公主是怎么认识周公子的，跟他什么关系？”
一漫暗中咬了咬后槽牙，下定决心。
迎着方老夫人偷偷打量，她咬了咬下嘴唇，衬得越发白里透红，眼神受控的移动，像是害羞一般。
方老夫人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大公主瞧不上她儿子，原来早就与周玉暗通款曲。真是好一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夫，竟然未婚私通偷情。呸，亏得一个是天家公主，一个是高门贵公子，当真是配不上她儿子。
方老夫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准备笔墨纸砚吧。”
纪蓝去外头拿了笔墨纸砚，快速的拿了小矮桌放在床榻上，推到方老夫人面前。
一漫表情一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有些发慌。
她可是什么都没说啊，都是方老夫人自己脑补猜测的。周玉应该不会知道，也不会怪她吧？
看着周老夫人拧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写完，又去小柜底下拿出印章，摁在纸上，一漫暗暗松了口气。
《姓氏录》应该已经暗中开始修订了，要不太子不会告诉她。
此事不能给太子和皇帝思虑的时间，只能快速更改姓氏排名。
趁着所有人都被周家支系脱离周家的传言吸引注意的时候，将证据直接摆在编纂面前。
加上皇帝的催促，各方的压力，迫使编纂快速做出决定，直接更改，一锤定音。
反正周玉的意思只是要世人看到第一稿，后面皇帝再发现什么，要更改，就不关她的事了。
事后传言，得不到证实，只要周家辟谣，很快也就散了。至于带来的什么连带后果，就是周家需要承担的了。
一漫拿起书信吹了吹，放进信封中。
“大公主——”
一漫正要转身离开，就被方老夫人喊住。
一漫安抚道：“本宫不会不管你的，你且安心待着，明日便会有人保证你的安全。”
方老夫人眼睛一眯，带着狡诈，“不，臣妇今日就跟着大公主走。大公主也看到外头那些豺狼虎豹了，恨不得从我身上敲骨吸髓。”
与其陷入两方豺狼中，不如跟着一方豺狼走。离开了方家，也算是彻底摆脱了，有更多机会。
一漫点点头，“也可以，那今日就先把你安排到客栈中。纪蓝，扶着方老夫人。”
“不必，让臣妇的贴身管事婆子扶着就行了。”
一漫转过身来，神情冷若冰霜，“要么你自己跟本宫走，要么本宫杀了你那管事婆子再走，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