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女夫不怪臣了，臣也心难安呐……”忠勇侯哽咽道。
“母亲放心，儿子会过好的，您别担心……”大皇女夫眼泪滑落下来，他知道，母亲是临终前放心不下他，所以才会想见他最后一面。
忠勇侯摇摇头，“臣不是担心大皇女夫过得不好，相反，臣知道，大殿下是一个极度有责任心的女子，她一定会代替臣，照顾好大皇女夫。但臣也知道，大皇女夫不会主动讨妻主欢心，大皇女夫甚至……想自请下堂，想出家去……”
大皇女夫怔住了。
母亲她……怎会知道？
“大皇女夫，臣比您了解大殿下，臣是看着大殿下长大的，就冲着大皇女夫是何家子，大殿下也绝对不会做出休夫之举。因为大殿下是皇家人，皇家女子休弃的男子，只有出家和死两条路……臣不在了，无人护大皇女夫了啊……”
看着脸色苍白的母亲老泪纵横，大皇女夫心中颤抖得厉害，半晌才咬牙道：“母亲放心，儿子不会再自请下堂了。”
所以，您就放心地走吧。
不要担心儿子……
“臣是想……”忠勇侯费尽力气，才忍住五脏六腑最后那股撕扯的剧痛，颤声道：“臣是想让大皇女夫，好好把握大殿下……大殿下本就是皇族女子，没有那宋侧夫，也会有旁人……只要、只要大皇女夫容得下那宋侧夫，大殿下早晚……早晚会喜欢上大皇女夫的……”
有的女子，终其一生只爱一人。
有的女子，却可以把心分给很多人。
她何瑜，大概就是后者。
可她对每一个后院的侧夫都很好，包括正夫……
她不是博爱，只是那些男子身上，刚好都有她喜欢的点。
从前她就想过，倘若他们所有的点集中在一人身上，大概，她也能一心一意，不再为旁人动心了。
后来……她真遇上了。
白鸥。
可惜……她和白鸥的起因不好，结局也不好。
而大殿下……她看了这么多年，大殿下的感情，不会如那位小殿下一样炙热，但绝对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儿子这么优秀，大殿下肯定会喜欢他的。
所以……为什么要退让？
他可知道，这一退让，便会让大殿下以为他想偏安一隅，再也不靠近他了？
一个男子，哪怕锦衣玉食，守一辈子活寡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希望自己疼爱了十几年，又亏欠了三年的嫡长子，一生过得如此凄惨……
“母亲……”大皇女夫泣不成声。
“这是……臣对大皇女夫……最后的、的忠告……”何瑜忽然用力，抓住了大皇女夫的衣袖，用尽全力道：“别推开大殿下！”
下一刻，何瑜双腿一蹬，断气了。
眼睛，却未闭上。
仿佛因为还没等到她儿子一句答应，而死不瞑目一样。
大皇女夫眼泪瞬间流成了小河，他悲戚地哭出来，随后带着哭腔答应：“母亲，儿子答应，儿子答应您——绝不推开大殿下！”
答应完自己的母亲，大皇女夫才颤抖着手，将自己母亲的眼睛合上了。
……
何瑜的丧事很快办完，萧煜全程陪着何素京。
从忠勇侯府离开之后，萧煜将何素京送回主院，正想离开，却见何素京一下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别哭，你还有本殿。”萧煜立刻上前，伸手将人抱住。
何素京感觉到女子有力的拥抱，眼泪流得更凶。
他也曾幻想过，与她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只是三年的冷落，令他渐渐死了心。
看着她为了宋侧夫做出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他根本不想插足，只想远远避开。
可她偏偏……是皇族女子。
他不可能避开……
萧煜感觉衣袍都被打湿了一大片，说不出的心疼，这到底是她亏欠了三年的正夫啊。
是她求娶过门的，也是她曾想过好好对待的人啊。
她轻轻松开他，用指腹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泪痕，轻哄道：“别难过了，嗯？”
何素京闭了闭眼，感受着她的温柔，许久后才沙哑开口：“殿下，臣夫答应了母亲的临终愿望，如果……”
他顿住了。
萧煜眸色温柔且耐心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咬下唇，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如果，殿下不讨厌臣夫，臣夫……不会再提下堂一事。”
何素京到底不好意思说，他答应他母亲的临终愿望其实是——他绝不会推开萧煜。
可萧煜当然是能明白这背后的深意的。
她抬手，揉了揉何素京的脑袋，轻声道：“那本殿与你好好过一辈子。”
一辈子……
何素京轻轻一颤，半晌才垂眸：“那宋侧夫……”
他也是听了母亲那番话之后，才开始慢慢思考，自己的这位皇女妻主到底是爱宋青炎入骨，还是因为责任心太重，犯了错就一定会承担后果，揽过责任。
“他依然不想见本殿，再慢慢养着吧。”萧煜想到只肯见男子的宋青炎，轻轻叹了口气。
她有时候甚至想，他可能一辈子都会怕她。
毕竟那晚的记忆对他而言……太过惨烈。
而这三年，他又过得毫无尊严，被狄容所折辱。
他不止惧怕她，也惧怕所有女子。
因为他所受到的伤害，全都是女子带给他的。
“如果宋侧夫一辈子不接受殿下，殿下要怎么办呢？”何素京鼓足勇气，问道。
萧煜一怔。
这个，她真没想过。
她一直想的就是要救出她的青炎，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但她没有想过，如果一辈子她都得不到宋青炎的原谅与接受，她要怎么办。
从前没能救出青炎，她没想过。
现在，她突然一想，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萧煜才迟疑着道：“本殿……大概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思吧。”
“如果他要离开呢？”何素京又问道。
萧煜心口微微一痛，又沉默良久，才道：“是本殿欠他的，如果他真要离开，本殿会如他所愿。”
她一直，还没有正式纳宋青炎为侧。
他也没有入玉牒。
因为，她怕他不愿意。
所以这个选择的机会，她一直留在他手中。
何素京望着萧煜沉痛的眼眸，心下微微一涩：她肯忍痛放宋青炎离开，却不肯放他离开，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