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一排弧形，眼前的他身上敛了锐利，收起森冷，一片柔情。
郁莲抬起手掌向他呼去，裴怀安感觉脸上有一阵劲风袭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耳朵被少女捏住，带了一些力度，却不疼。
“你要答应本宫三个条件，本宫就不打你了，这一顿打下去，恐怕要你半条命。”
他睁开眼，眸中似有细碎的光，道：“只要不违背道德伦理，能力之内，我会答应你。”
郁莲轻笑，用手扯了扯他的耳朵。
这人还要提前说清楚，她难道会乱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吗？
她看着淡天琉璃的少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四目相对。
裴怀安经过多年，又重回当初的时刻，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似乎被什么填满，郁莲死的那三年，他忙于政事，无心顾及儿女私情，对那些女人也提不起兴趣。
不管是重生的她，还是重生后的她，都有本事让他失去理智与她争吵。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早就迷失了。
郁莲娇羞地转过头去，看向置放在方桌上的珐琅雕翠大花瓶，开口道：“那个花瓶真好看。”
裴怀安知道她在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的，真好看。”
她脸上的娇羞才少一些。
刚刚的气氛有点怪怪的，还是不习惯跟裴怀安这副模样。
“当时我在南诏国，你败了佟项明后，他死了，佟静云的结局是怎么样？”
郁莲从南诏回大胤就一直忙着救裴怀安。
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别的事。
佟静云的结局是怎么样？
“我没有过多关注她，有消息传来，是在逃亡路上跌入江中溺亡了。”
郁莲听完没有太多情绪。
已经是之前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过好现在。
抬眸望着眼前的少年，这个时候的裴怀安无疑是俊美的，风姿特秀，萧萧肃肃，她挪了挪，倚在他怀中，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做？这一世的郁文德没有你的帮助，说不定也是一个狠角色。”
男子拥她入怀，眼神深邃，“左元翰跟宋暨站在康王这边，这使他名气大增，朝中不少臣拥靠而来，现在朝中形成四个党派，接下来要好好表现，让皇上看到他的能力。”
郁莲伸出小手玩弄着他的墨发。
“父皇虽然昏庸，但是对未来的储君人选可不马虎，他在暗中看着呢，当年就是一直轮不到郁文德，他才急了起兵造反，这一世，你会让郁崈起兵造反吗？”
她在他怀中，抬眸看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不会。”裴怀安淡淡开口，“当年贤王造反，我也有反对过，可是他不听我的，他起兵之时，我并没有派我的人援助中，起兵的前一晚，他来借走了越钩，后来的事如何你也知道了。”
“知道。”
郁莲当然知道了，越钩杀了她，“裴怀安，这回，我可以信任你吗？”
她倚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眸。
“若我放弃端王，助郁崈上位，你利用完我之后，会无情的丢开吗？我的背后不止是昭阳公主，还有徐家，若郁崈称帝后卸磨杀驴，徐家全族上下有几百口人，这个险，你要清楚。”
她声音平缓，但语调里的森然之意呼之欲出。
兹事重大，“除了徐家，还有昭阳公主府的僚幕，这些人的命，也是命。”
前世，郁文德上位后，那些僚幕死的死，伤的伤，郁莲想找个办事的人都没有，若不是峨眉远在云城，且没有来京帮助过昭阳，恐怕她也跑不了。
除了春燕、夏雀，竟是没有几个熟面孔。
就连她的奶娘，都被贬到寒苦之地。
裴怀安抚上她的脑袋，轻轻揉着，仿佛对于一只小猫咪一般，安慰道：“你可以给我下毒，事成之后再给我解药，以你跟月峨眉的关系，要一份别人解不过的毒药，应该不是难事。
你别管政事了，就算你跟徐家不助郁崈，我助他登位后，他也不会对你们动手。”
郁莲从他怀中挣扎着起来，开口道：“好啊，你叫我不要管的，你当裴督主那些年估计是有几分手段，不然也不会获得‘厉’这个名号，你当年帮郁文德把皇位坐得那么稳，现在也可以再扶持一个新皇，你说呢？”
他点点头，“嗯。”
两人又抱在一起，静静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刻。
‘砰’地一声，槅门被打开。
人未至，其声先至。
“姨母，听说你跟佟项明那个莽夫交手了？可有受伤？”
“徐公子，公主在忙，你别…”
一大一小定格住。
郁莲跟裴怀安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两人在互相依偎着，门一下子被打开，对方迅速分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少女的鬓发被揉得有几分凌乱。
春燕的目光落在她的鬓发上，郁莲察觉，又手忙脚乱地整理。
徐景曜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二人身上打转，年幼的他想不明白一件事：“姨母，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你前几天才跟我说这个人的坏话，刚刚怎么跟他抱在一起啊？”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
在徐景曜的心里，讨厌一个人，就会不理他，不会跟他说话，更不会抱他。
郁莲拿出长辈的端庄来，严肃道：“十狗，裴公子还在这里，你不要乱说，姨母没有说过他坏话呢。”
说完给春燕一个眼神。
快带十狗走，这孩子没心眼，再待下去会继续说得更多。
春燕明白公主的意思，快速走到小男孩旁边去牵他的手，“徐公子，公主有事要处理，我先带您去寻怀宁公主，怀宁公主好似在找你。”
徐景曜往旁边一躲，道：“姨母，我没有乱说，你说他只剩下一张脸，没钱没势，配不上你，还说他再不来找你，你就要再找几个男宠气他。”
裴怀安：……
他的目光看向少女，这是真的？
郁莲用小手扇着风，左顾右盼道：“咦，怎么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