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莲背过身子。
明显是不信他的话。
裴怀安没再解释，有他在，佟项明不敢轻举妄动，佟家会倾全力杀他，南诏国跟佟家联合起来，大胤没有多余兵力去讨伐南诏国。
这种情况下，皇上还猜忌他。
呵呵，真是可笑。
好似所有事情都冲着自己来。
少女余留纤细窈窕身影，今日的她梳着云髻，鬓发束起，简单簪着一支白玉小簪跟一支珠钗，别无他物。
裴怀安心念一闪，起身去拿起一支赤金衔红宝石步摇帮她簪上，觉得还不够，目光一掠，再拿起一支云彩纹金簪帮她戴上。
云鬓间的红宝石步摇摇曳垂至前额，衬得少女羞娥凝绿，腮凝新荔，她目光闪烁看向俊美的男子。
眉眼间柔情绰态。
窗外鸟儿吱吱喳喳的叫声传进屋内，郁莲惊醒，转头窥向窗外，装出一副不在意之态。
裴怀安帮她簪好发饰，回到原位坐下，跟她一齐望看窗外，淡淡道：“还是习惯你盛妆打扮的模样，在我印象中，昭阳公主一直高高在上，吃穿用度都应当是上乘的。”
只听少女慢条斯理地道：“有钱当然会享受，可郁向莲没钱，只能穿戴符合她身份的东西，我名下的资产也全部被郁文德收走，定是不能跟从前比。”
她挺直腰杆，头颅抬高，仪态高傲，宛如天上华月。
现在这个世道，又有多少人能记住死去的昭阳公主呢？
她注定是不能见光的。
只能借着别人的身子，过一辈子，活在别人阴影下。
郁莲似是想起什么，眼波微转，瞥了裴怀安一眼，嘲讽道：“你当初看我身上有昭阳的影子，对我喊打喊杀，还抓我去东厂行刑，本宫能保住这条小命就不错了，哪还有闲情逸致打扮。”
她抬起右臂搁在桌上，掀起衣袖，露出手上的疤。
洁白白嫩的藕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粉红色长刀疤，蔓延整条手臂。
是在东厂受刑留下的。
“对不起。”
屋内响起男子道歉的话语。
随后，响起女子嚅嗫的嗓音：“没关系。”话音落下，郁莲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道：“有关系，有关系，不能这么算了。”
她变脸速度之快，裴怀安被逗笑，微微勾了唇：“你想如何？”
想如何？
郁莲眼神疑惑地看着他，裴小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爱上了她了？
答案是不可能。
她试探道：“我想你爱上我。”
寂静，寂静，寂静！
四目相对，郁莲看到裴怀安面容变严肃，这…
她心中懊恼，郁莲啊郁莲，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一看裴怀安的表情就是不答应，她自有补救的方法，咧笑嘴一笑，露出整齐如扇贝的皓齿，“我其实是随便说说，我喜欢的男人是容淳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进都督府当你的小妾？我是为让你放过他，才来到这里当小妾的。”
这套说辞完美无比。
她看到裴怀安的面容不止严肃，还冰冷一片。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郁莲也委屈，叫他喜欢她又不说话，她改口说喜欢容淳，裴怀安又整这死出，看不懂。
裴怀安淡淡扫了她一眼，慢声开口：“没有，很好。”
两人无话可说，相立而坐。
郁莲想解释她的气话，又不知如何解释起，难道说：刚刚我说喜欢容淳是气你的。
不行，这样会让他更得意。
还没等她想好，男子站起身，道：“你好好歇息吧，我走了。”
郁莲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心中不知怎么有些抽痛，唤了一声：“裴怀安。”
他准备跨过门槛，闻言回眸，眼中有询问之意。
“要不要留下来午休，就是单纯的聊聊天。”她指了指床榻。
眼前的少女眉眼纯净，后面那句不用加，都知道她所指也只止于单纯聊天，没有其他目的。
“嗯。”裴怀安折回来，信步到床榻边坐下。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郁莲去关上槅门，步履轻盈走到他身边坐下，脱了绣花鞋爬进床的里头那边，钻进锦被中，一本正经道：“你没有休了我，我是仍是你的正妻，抛开以前，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小妾，咱俩同床共枕天经地义。”
这番话说给裴怀安听，也说给自己听。
裴怀安脱了鞋，躺在她身侧，没有盖上锦被。郁莲把被子分一半给他盖上，“你回去也要午憩，在这里睡是一样的。”
“嗯。”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同床共枕，隔阂都少了许多，她问了出口，可惜，男子没有回答她。
郁莲开口道：“没关系，不用回答。”
她侧过身子睡着，眸光看着男子俊美无俦的侧颜，心境坦然道：“我们和好行不行？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就像正常人一样，可以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不要为难对方，行吗？”
她向他迈出了步伐，主动求和。
裴怀安薄唇静静吐出一个字：“好。”
“嗯”
这回，到郁莲应了一声。
便没了下文。
“你知道吗？”裴怀安自问自答道：“我双亲亡得早，当年你辱我，加上帝王昏庸，百姓受苦，郁文德寻来，说要与我联手，还天下海晏河清，我答应了。那刻起，我的生命开始忙碌起来。”
郁莲看着他嘴唇一翕一动地陈述，没有打断他。
静静地听着。
他接着道：“简文帝与你没死时，我忙着观察朝中局势、江湖局势，帮郁文德出谋策划，收集对你不利的证据，与他对手不利的证据，培养死士、暗卫，建立自己的暗网。”
“他谋反的前一晚，来找我借了越钩，我许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杀你而准备。”
“你死的时候，当时我的心情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
“新帝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手上染的血也越来越多。细想这些年，我无欲无救地活着，身边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然一生，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直到那日，我看到你头上的簪子。”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