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和她一样。不会去做恶事
顾玖知道顾玥口中的阿隐是谁，只能想着法子尽力安抚小姑娘，努力让小姑娘相信没有阿隐这个人，她也没有杀阿隐。
“诸位施主……”没人注意到请荆大师及时藏起的莫名神色，他立在门口，双手合十，道，“可否允许贫僧单独同玥施主谈谈？”
顾玖信不过算不得相熟的和尚。
苍枫有些疑惑，这出家人有什么是需要和一个黄花大闺女单独谈的？
魏青音做不得顾家姑娘的主，自是说不得什么。
“玥施主？”
这一声同两场梦境中的“阿姊”相重叠着。
顾玥颤得更厉害。“三哥哥……”她的很不安，却还是松开了攥着顾玖衣服的手，说，“你们先出去吧。”
她也想单独和请荆大师相处一会。
众人回避，魏青音还贴心的替他们带上门。
两人都沉默了，还是请荆大师先唤了一声“玥姑娘。”
顾玥可能也没想到请荆大师会这么称呼她，愣了片刻，微微抬头，“大师究竟活了多久？”
梦中的那位顾家女不是婆婆，也不是她，那就只是百年前的人了。
请荆大师：“不记得了。”
“你也是顾家人？”
否则怎么会管另一个顾家人称阿姊？
“非也。”请荆大师在顾玥身前盘膝坐下，“我是阿姊从异兽嘴里捡回来的。”
那年他也才不过七八岁，随父母入山除为害异兽。
他们一家非名家大族，父母修为都算不得高，几番缠斗下，终是不敌异兽的凶狠，双双丧生于异兽掌下。
阿娘在死前将他推开，让他快跑，可小小的人儿短胳膊短腿，怎么跑得过？
眼看就要成异兽的口中餐，一支冰刃破空穿过，逼得异兽不得不躲闪，他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那人抱着他退后数丈，一只巨大的白色猴子自高处而下，拦在了他们和那只异兽之间。
他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位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眉目浅淡，不会给人一眼惊艳之感，却很温柔。
如湖泊静谧，温柔得让他移不开眼。
她让他称她“阿姊”，手把手教他修灵，带着他四处游历，帮他寻找灵伴，为他寻觅珍宝锻造护身法器。
那是他漂泊的一生中，最平和且幸福的几年岁月。
请荆大师从久远的回忆抽身而出，那些往事没有同顾玥姑娘提起，语气平缓：“你没有杀我，阿姊也没有杀我。”
“阿姊是这世上最良善之人，她的手上从未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也会放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一条生路。”
“她的一生都在除恶扬善，庇佑弱小，她的手是最干净。”
“玥姑娘，你和她一样。不会去做恶事。哪怕日后真的有人死在你的剑下，也是因为那个人做尽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
“玥施主，他日若你得了冰魂雪魄剑，而那一对剑同梦中一般，刺穿了我的要害，那不是你的错，你的手依旧干净。”
“你的手白皙干净，这辈子都不会脏的。”
请荆大师不给顾玥一丝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说了很多。
顾玥还有些昏昏沉沉，根本没注意这大和尚不再自称“贫僧”。面对顾玥，他就像一个普通人，说着一个“我”字。
“玥施主，那些噩梦就忘了吧，你看，你的手多干净？”
夜里，顾玥撤了院中的灵阵，收回沇灵伞。
村民尽数回家休息。请荆大师独自坐在灵棚中，超度着村中的亡灵。顾玖陪着顾玥吹了半宿冷风，临睡前，他听到了小妹调侃了一句“三哥哥，你怎么到现在，梦魇的内容还是阿爹说灵力达不到魂定，就不许上街呢？”
顾玖如同对待小孩儿一样，揉着顾玥的髻子“谁让三哥哥每天想的尽是给我们家玥玥买糖人吃啊！”
这是早好几年前的事，那段时日顾五姑娘总闹着要吃糖人，顾南浔再宠溺女儿，也不会给她多吃，一天一个是最多的。
偏就那一个糖人满足不了小姑娘的胃口，顾玖便每日出门为她买糖人，有回让顾南浔给逮着，顾玖便被关了紧闭，灵力未突破魂定不得解禁。
后来有几次顾玥顽劣，让顾家众人陷入惊回成独语中，梦醒后不少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从梦魇中走出，独顾玖一人只是梦到了禁足一事，所受到的影响不大。
有人感叹顾家三公子心思澄澈，六根清净。
亦有人笑顾家三公子憨傻。
顾玖将顾玥推入门内“早些睡吧！明早还要陪魏姑娘送她祖母。”
按溧阳江沿岸的风俗，头七这天必须入土为安的，
可今天一切都安定下来已近黄昏，出殡不再合适，就只能往后推一日。
顾玥夜里睡得不安稳，闭眼便是顾家女那同她一样的面容。耳畔也不断回荡请荆大师最后同她说的那句“若有朝一日我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罪有应得，你不必觉得身负罪恶。”
请荆大师说这话时神情有异，不过顾玥那会一心都在自己“染血”的手上，未曾注意到。
她几次想翻身，都考虑到身侧还睡着魏家姐姐，作罢后蹑手蹑脚的起身，准备出去再吹吹夜风。
才合上房门，顾玥便撞上才从外头回来的苍枫。
苍枫手里提着两只瓷壶，走至顾玥身前，将其中一只递了出去。
顾玥接过，问：“这是什么？”
“你喝喝看不就知道了。”说罢，苍枫仰头饮了一口手中瓷壶。
顾玥狐疑，也不敢太大口，小口酌了酌，入喉的是酒香清冽，不刺激，也算不得香甜。
苍枫看着顾玥轻蹙起的眉头，无声地笑了笑“村子里有位卖酒的大爷，不是什么好酒，勉强入口。”
“还不错。”顾玥又喝上一大口，“不苦！”甚至是有点甜。
“你的伤……还好吧？”
顾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伤？”
“泽溪同我说了，你有法子可入他人梦境，于他人梦境中所受之伤，都会真实存在于姑娘身上。”
苍枫醒来后还记得，梦中的顾玥不断地告诫他那不是现实，他有了那顾玥并非他梦中虚幻的猜测，这才去顾玖处稍作试探。
顾玖也没告诉他太多，不过是坐实了他的猜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