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想了下，把墨镜拿了下来。
“师父眼睛睡着了，过段时间就好。”
说着，她蹲下身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不用担心，师父不用眼睛也能看到我们阿吉。”
阿吉把手小心翼翼盖在她眼睛上，表情难过，“师父，不痛。”
“当然不痛了。”桑落哈哈一笑，伸手把他两边嘴角往上提，“来，笑一个。”
阿吉配合她翘着嘴角，眼神却很愤怒，“谁，让师父，受伤？”
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想给师父报仇啊？”桑落道，“臭小子，人小鬼大。”
阿吉双手紧握成拳，眼神像狼崽子一样凶狠，“谁？”
桑落顺手往天上指了指，“上面那个。”
“轰隆”一声，一道响雷劈了下来。
桑落仰头朝天，在意识里翻了个白眼，“咋的？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
虽然是她自己先动的手造的孽，但她的双眼也确实是天道规则拿走的，这么说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
“轰——”
又是声势十足的一声响雷。
阿吉下意识抓紧桑落的衣服，小脸紧绷，阴沉沉地望着天，尖锐的虎牙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上面那个指的是谁，但只要是伤害师父的人他都不会原谅。
桑落还以为小崽子是害怕了，抬手布了个阵隔绝雷声，没好气道，“行行行，你有雷你牛逼，我不说了。”
雷声渐渐远去，乌云散开，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周围点缀几颗星子。
桑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指尖点了点阿吉阴沉的小脸蛋，“别垮着个脸，小小年纪长什么川字纹，丑死了。”
“走，师父带你去山上看月亮。”
元栖观在半山腰，桑落提起还在愤怒的阿吉，几个起落就到了山顶上。
师徒两人选了棵最高的树坐下。
桑落做没坐相地靠着树干坐着，对阿吉说道，“来，让师父考考你，看看上次教你的都记住了没。”
阿吉：？
不是说来看月亮吗？不对！是有人害师父看不见了，他要找那个人算账，给师父报仇！
听他磕磕绊绊地表达了想报仇的意愿，桑落笑得东倒西歪，“好孩子，像你师父我。不过你想要替师父报仇还太嫩了，除非你修炼得比师父厉害。”
“阿吉一定会很厉害！”
阿吉眼神坚定，头一次把一句话说得那么清晰完整。
他一定要更努力修炼，以后保护好师父，再也不让师父受伤了。
桑落微微收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了，我们阿吉以后肯定很厉害。”
师徒两人在山顶上就着月光修炼，符枫和薛震五人虽然奉命保护桑落，但也不至于那么没眼色，离得远远地各自选了个地方边修炼边警戒。
桑落见状干脆也把他们喊了过去，随口指点一二，结果就是元栖观峰顶的参天大树上挂满了人，除了摆烂的桑落，其他小辈儿全倒挂在那儿吸收天地灵气，浑身亮得跟灯泡似的。
元栖观里清风揽月摘星三人也被喊过去给祖宗见礼了，六个人和一屋子的祖师爷大眼瞪小眼嘀咕了一晚上，半路溪风下山一趟买了许多供品回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祖师爷们都过足了瘾一一回牌位里沉睡，师徒六人才顶着黑眼圈回房休息。
半下午的时候溪风道长来找桑落，看到桑落就跪下了。
“桑道友，请你帮我治好这条腿。”
昨天跟师父聊了好久，他一直以来的心结终于打开了。
师父说得对，如果他觉得对不起师父，就更不应该浪费这条命，不应该把自己的心困起来，放弃师父教给他的道。
桑落也没避开，结结实实受了这个礼，以她的年纪和辈分，完全受得起。
“其实你的腿不难治，难治的是你的心结。”桑落说道，手一抬，一道灵气没入溪风道长膝盖。
溪风道长只觉得膝盖上有一道暖流滑过，原本的酸胀疼痛尽数消失，他下意识站起身，难以置信地走了两步，又蹦了两下。
“这，这就好了？”
桑落手痒，从空间里摸出杯奶茶，“那不然呢？”
溪风道长是三十几年前受的伤，他师父青城子替他拔除了造成他瘫痪的怨气，后面他的腿没好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医疗环境还有待改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结所致，他不愿意把腿治好，这么多年下来导致膝盖骨错位，骨头磨损得更厉害，刚刚桑落只不过是用灵力屏蔽他的痛觉进行矫正修复而已。
其实现代医疗也能做到完全康复，只不过没她这么方便迅速罢了。
这个时候灵虚子和千鹤道长也赶到了，看到溪风道长眼眶泛红，还以为是治疗结果不理想，刚想开口求桑落再试试，就看到溪风道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以正常的步伐大踏步走过去，将两个比他瘦小的师兄一把搂到怀里。
“大师兄，二师兄，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灵虚子和千鹤道长都愣了下，随后用力拍打他的后背，眼眶也跟着红了，“辛苦个屁！你能好起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些年道观又不是只有我们在撑着，你也在帮忙不是吗？”
“嗯！”溪风道长说道，一擦眼睛，“不过以后还是得辛苦你们，我打算等好了，就下山去走走。师父说得对，这世界很大，我得去看看，找回我的道。”
“去吧去吧。”
三人又哭又笑的，又一起转过身来，齐齐朝桑落施了一礼，“多谢桑道友。”
桑落摆摆手，“小事一件，甭客气。”
元栖观在京城郊外，又是处在半山腰，在这里住着还是挺舒服的。
尤其晚上还能躺在山顶那棵千年老树上修炼睡觉，更加舒服。
桑落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几乎每天晚上都带徒弟上山修炼。
一开始只是带阿吉和薛震六人，后来灵虚子也来了，再后来连千鹤、溪风两位道长也带着徒弟一起过来蹭经验。
灵虚子觉得桑落在最高的地方躺着肯定有什么原因，说不定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于是后边也在离着不远的树干上学着躺，只不过他技术不到家，第一次侧躺差点从上面摔下去，还是桑落顺手捞了他一把。
后边他学聪明了，不找第二高的，找了根最粗的树枝，用绳子把自己捆在了上面，学桑落葛大爷躺。
溪风道长估计是自觉没有树枝能承受得起他的体重所以一直中规中矩地在树下打坐，倒是千鹤道长也有样学样，就连清风揽月三人来了一次之后也开始物色心仪的树干准备把自己绑上去。
桑落：……
大可不必。
她纯粹就是喜欢在高处躺平摆烂，说修炼只不过是激励阿吉他们几个罢了。
而且吸收日月精华的一般都是妖修和尸鬼，她又没这爱好。
看着和自己摆了一模一样姿势还在念念有词的灵虚子，再瞅瞅摇头晃脑的千鹤道长。明明两人的师父看着就是个严肃谨慎的小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就教出了这一屋子的沙雕。
不过她这人就喜欢看热闹，也是有意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于是就没出声解释。
倒是时不时还会丢个灵石过去，试探下他们吸收灵气的进度。
尝到甜头后，把自己挂树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晚上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不少发着微光的人形倒挂在上面，别提多瘆人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阎部长的秘书拿着房产赠予合同过来找桑落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奇葩的一幕。
沉默半晌后，阎部长秘书推了推眼镜，仰头对着上面的几位道长说道，“……这树，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古木吧？”
自挂东南枝的时候你们考虑过古树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