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觉得他们死得无辜，”桑落叹口气，“只是替你们可惜。”
那个声音没有再说话。
半晌，一个奇怪的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边长发红裙，一边短发白衣，虽然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五官和身体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看起来怪异又可怜。
合二为一的脸面向桑落，“为什么可惜？我们大仇得报，不应该开心吗？”
“如果开心，你们就不会依旧在幻境里一遍遍折磨自己了。”桑落说道，“你们早就发现陆川的护身符上有我留下的一缕灵气，故意把他带进幻境也是知道我为了功德肯定会来救人。至于重复幻境折磨自己，一来是维持你们的魂体不消散，二来也是想通过我们给所有人一个真相，对吗？”
陆川也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他们在幻境里没有受到半点攻击，原来是因为曾美瑜和孙嘉豪根本就没打算攻击他们。
桑落多次出手在幻境里出手对付王谦那一伙人，其实也是在试探。
“可惜没能早点遇到你们，”曾美瑜说道，“如果有像你们一样强大的人早点出现，把那些人渣都收拾了该多好。”
桑落和陆川都沉默不语。
“开玩笑的。”曾美瑜笑道，“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们在幻境里为我们出头，我和嘉豪都很开心。”
桑落看着他们，“将你们融合在一起的那个人应该也告诉过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制造了那么多的杀业，你们两人都不会有来世了。”
更何况他们的魂体还融合在了一起，本来就是畸形的存在，更为天道所不容。
曾美瑜和孙嘉豪各自的半边脸都笑了起来，表情释然，“无所谓了，这辈子我们能在一起，已经够了。”
一左一右，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握在一起，深情不悔。
他们都是出身不幸的人，却有幸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彼此互相取暖，这样的回忆已经够了。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桑落问道，“那个把你们融合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不知道，”曾美瑜摇头，“我们只知道他很强大，而且和我们不一样……他是有实体的。”
桑落若有所思。
懂融魂之术，又是实体，难道是修士？
算了，只要有缘，总能遇上的。
到时候打一场就知道了。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们呢？”桑落问，“有什么心愿吗？”
“有，就像你说的，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所以我们想拜托你们两件事，”曾美瑜的声音说道，“找到我们的尸骨之后，请你们将我们和我妈，嘉豪的爷爷奶奶葬在一起，可以吗？”
这次是陆川回答了，“可以。”
就算他们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第二件事呢？”
“帮我们向徐老师说声谢谢，”孙嘉豪说道，“他是个好人，却为了给我们出头被连累，是我们对不住他。”
陆川和桑落对看一眼，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谢谢你们，”孙嘉豪的声音说道，他看了陆川一眼，“也祝你们两个幸福长久。”
桑落：……
老神仙无语。
陆川同样一脸茫然。
你在说啥我怎么没听懂？
“我们该走了。”
曾美瑜说道，怨气消散，两人合在一起的魂体逐渐溃散，从脚开始缓缓消失。
然而两人的手却始终紧紧握在一起，嘴角也始终挂着笑。
桑落双手结印，点点星光从她身体里逸散出来，照亮了整个幽暗的空间。
流光溢彩的光点和消散的魂体纠缠在一起，绕着两人盘旋环绕，随后缓缓向着天空飞去。
场景美得如此不真实。
陆川微微愣神。
曾美瑜和孙嘉凯的魂体彻底消失，鬼域也开始崩塌。
桑落睁开眼，摊开右手。
被包裹在鬼域里的幻境逐渐收缩，最终在她手心里化成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透明珠子。
“我会把这个幻境公布出去，你不会阻止我吧？”
陆川无奈笑笑，“也得我有能力阻止。”
他也没打算阻止，就是结案报告不太好写。
不过上面早就关注着桑落了，她放出来的真相，上面就是不信也得信。
鬼域彻底坍塌。
桑落和陆川重新出现在废弃的化工厂里。
在幻境里日升月异，现实里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陆川看着桑落，真诚道，“谢谢你来救我。”
“为了查案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桑落瞥他一眼，“曾美瑜和孙嘉豪一开始并不打算带走你，你是发现自己离魂后跟他们走的吧。”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背后的阴气锁链是曾美瑜他们用来桎梏陆川魂魄的，后来上手才发现那玩意儿虽然有曾美瑜他们的手笔，但也有陆川自己不想被幻境弹出去胡乱绑定缠绕的执念。
这股执念主动把他和幻境更深地融合在一起，让他的脑子受幻境影响被格式化了好几遍，要不是她来了，这家伙说不定就一直困在幻境里了。
陆川摸了摸鼻子，他也是刚刚想起来这回事。
“当时就想着救人，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后来在窒息的一瞬间我想起你跟我说过的话，”陆川看着她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诚如你所说，二十年前的案子，很多资料都已经遗失或者被人为销毁了，想找到真相并不容易。所以在发现能感知到他们两个的存在后，我就有了和他们沟通的想法，只是没想到……”
一个操作不当，差点真把自己作死了。
要说后悔那肯定是有一点，不过比不上得知真相后的释然。
也许是身体里的疯狂基因作祟吧。
桑落双手环胸看他，“你们局长知道你赌瘾这么大吗？”
陆川：“知道。”
“……”
桑落没脾气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事算过去了。小伙子识相点，以后多做善事，有人问你谁教的你就报我名字。”
她好不容易攒的功德啊，就这么花出去了，一滴都没有了。
报她名字好歹能赚回来点。
陆川沉默了下，其实他也觉得把桑落卷进来挺不道德，但……干好事报她名字是什么操作？
心里这么想着，他就问出口了，“报你名字没问题，但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攒功德呗还能干啥？”
功德这两个字就很玄，陆川还要再问，就听到化工厂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门外赵伟杰等了好一会儿，增援一到立刻带着人冲了进来。
结果就看到桑落站在积水里，正对着旁边的空气自言自语。
“桑小姐……”
“赵警官。”桑落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化工厂后面那个废弃的水池，“尸体都在里边，全都绑着石头在里边躺着呢。”
赵伟杰点点头，将这话告知同事，让他们将水池抽干。
事情交代完，赵伟杰忍不住问了句，“桑小姐，陆队他……”
“救回来了，”桑落道，朝旁边努了努下巴，“在这儿站着呢。”
从外面进来的顾长海听到这里不由一愣，目光落到桑落旁边的空气上。
桑落给两人开了天眼。
看着凭空出现的陆川，两人都是一脸震惊。
陆川摸了摸鼻子，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顾局，赵哥。”
两人上下左右地看他，没忍住又上手想摸，结果摸了一手空气。
更震惊了。
两人的三观在此刻被震了个稀碎。
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