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又一个小张
朱由榔又一次闹了乌龙，当然毫不意外的还是老原因：没文化。
魁星楼万历年间就有了，读书人在魁星楼拜魁星，祈求在科举中榜上有名，是正儿八经的文化建筑。
现在搞个酒楼叫这个名字，不怕被读书人喷死？
丁魁楚也是犯难，该不该反驳一下陛下呢？算了，不管了，反正上次陛下说挂他的名头，自己只要有股份收钱就行。
朱由榔还在热烈畅想，朝丁魁楚说道：“这跨度要大，层高要高，窗户也要大，总之就是一个气派！这玩意儿朕清楚得很，比木头结实多了！人家的房子要是大了，屋中间全是柱子。咱弄个通透的！大进深，大开间，看呆他们的眼睛！”
于是丁股东又一次被忽悠了回去，路上还开始盘算起来，自家新建的祠堂要摆哪些祖宗的灵位。
朱由榔也是深知一个道理，要让人投钱，就得让人赚钱，否则就是一次性生意，还会把自己的名声搞砸。虽然自己是皇帝，但让别人掏钱还是得有个正当理由才行。
不然总是抄家，未免不美。
让股东放下心来老老实实投钱，这两三个月正好玩命地生产水泥。因为热天水泥硬化得快，只要注意保湿，秋天之前应该能把城防弄得妥当。
这个最宝贵的时间窗口正在被孔友德白白浪费，朱由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与三王率领的南下清军准备避暑相同的，还有一支清军也正龟缩不动，就是被朱由榔一战打残了的佟养甲余部。
李成栋兵败身死，佟养甲本部在广州被打得丢盔弃甲，辎重、兵仗、人员损失无数，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已经有点失了心气，朝东退回惠州府，半年没出来过。
本来广州方面的控制区只到从化、茅田、乌石一线。但三月张家玉在东莞起事，活捉了东莞知县郑鋈。如今明军在广东东部的控制区向东推进了两百来里，从罗浮山、增江到东莞、白沙以西均见不到清军踪迹。
这一日朱由榔刚从工地回来，通传内侍就禀报张家玉求见。这个给隆武帝做起居注的文人，带着上万义军领导者的身份前来接受皇帝的赏赐。
在朱由榔心里，这位简直就是张同敞二号，结果见了人，发现比张舍人，不，张侍郎还要帅那么一点点，几乎快赶上自己了。
“张爱卿来了府城，觉得如何啊？”朱由榔问道。
“坚城！”张家玉毫不犹豫地答道。
“哦？爱卿何出此言呢？”
“臣之前去过壕镜澳，曾见过泰西人的一本册子，其中绘制了泰西人的堡垒式样。那堡垒如莲花盛开，花蕊居中，乃是运筹帷幄之地；花瓣在四周，可减少射击死角。臣见府城城墙四角均起铳台，想必效果类似，定能让建奴蚁附攻城之举化为泡影。”
“还有呢？”朱由榔本来是想问问对方来的路上辛不辛苦，广州城里生活还习不习惯，结果对面绝口不谈这些，只说兵事，也正好落得自己下怀。
“臣从东边永安门进的城，见东城墙都在涂抹一种混了沙子石子的灰色泥浆。臣十分好奇，便从南到北沿着城墙走了一遭，发现刚涂抹泥浆的部位光泽柔软，但越走越发现，早些涂抹的泥浆远远望去如同灰岩一样，触之坚硬如铁。想必是此处独有的筑城妙法。”
朱由榔一听“妙法”，顿时得意了起来，立马向对方介绍了水泥的用途，然后就等着被继续吹捧一番。
没想到张家玉却说：“但若只是这样，还不够。城防仍有缺点！”
“嗯？是何缺点？”
“其一，坚石虽硬，若被炮弹反复攻击一样会开裂崩碎；其二，铳台虽好，但射击仍有死角。”
第一个问题倒是不大，之前也有人提过，用土坡掩盖部分外侧城墙以减缓炮弹冲击的办法。这个办法原理上没错，后世美军的埃斯科防爆墙也是这个思路。
但是这个方案的土工作业量大得惊世骇俗，有那个钱还不如用在开发新材料上面，好歹还能推动产业升级，所以被皇帝一票否决。至于土坡给敌人提供上城通道倒不用担心，因为云梯在斜面上很难架设稳固。
而且现在营缮司按皇帝要求，专设一名郎中负责抢修事宜，相当于后世的损管部门。现在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编制操作手册，力求将各种建筑物、构筑物的损坏修复，与水泥混凝土的特性结合起来列为条例，以保战时不乱。
张家玉对水泥的作用还没有一个感性认识，所以朱由榔先没提第一条，而是问了后面那个：“如何解决射击死角问题？”
敌人进攻过来是一个面，而炮弹的攻击范围是一条线。准确地说，是一条线上的若干个点，因为有跳弹的情况发生。
如果敌方真的是倾巢而出，那漫天遍野，按现在的火炮装填速度是绝对攻击不过来的。最后只有靠铳台两侧发射散弹的虎蹲减缓敌人的速度。
朱由榔前世不是军迷，对古代进攻方式的了解也仅限于常识水平。所以这个问题别说回答了，没人提醒的话自己都不一定想得到。
“张爱卿详细说说？”
张家玉行了一礼，又说道：“城外需挖掘壕沟围绕，壕沟土方直接在外侧堆起缓坡，这样一来，敌军前进的速度因坡度放缓，又因壕沟阻挡暂时停下。待敌人搭设桥板或是负土填沟的时候，正好加以杀伤。”
朱由榔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前装滑膛炮的打击面是一条线，而铳台、棱堡的价值就是将这条线的近界盲区用壕沟掩护起来，同时尽可能地增加进攻方在杀伤区的停留时间。
但这也是这个时代守城方常用的防守方法，并无多少稀奇。比如有些城池会在城墙前面打满梅花桩，层层交错布置，可以防止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靠近城墙。等敌人拔出梅花桩的时候可以予以打击。
但朱由榔一个理工科的大学生，一下子就想到了防炮坡的另一个用处，张家玉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朕想了一下”，朱由榔摸着下巴，沉吟道：“若是城防火炮主要攻击敌人士兵，而不是敌方大炮这种特殊的点状目标的话......本来击中地面产生的跳弹现象，会因为击中缓坡时更小的夹角减轻。这也是变相地调整了弹道。”
“啊？”张家玉一时没能听懂这段充满拗口名词的话。
“换个说法”，皇帝耐心地解释道：“炮弹落地时候与地面夹角越大，炮弹就跳得越高。反之，炮弹就几乎不会弹起来。那么两次落点间的敌军也能杀伤。”
“炮弹从跳变成了滚。”
这下张家玉明白了，自己看小册子只有图示和简单说明，这种实操之后才能得到的结论没有临战经验是无法得到的。
“陛下果然才学过人，臣佩服不已！”不管是不是马屁，至少皇帝这一点就透的聪明劲还是让张家玉折服。
“不过说了这么多防守”，朱由榔却换了个话题：“张卿家起兵复了东莞，有没有想着再攻他一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