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油灯越来越亮，小马也关门离开了，这些人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小鬼，你找谁？’
王仁盯着刚才说话的位置，就有人推推还躺在那里的老师。
‘有完没完，你们也不嫌累的慌，明天不还得劳动嘛！’
推老师的老头说话倒是中气十足，‘老赵，你起来看看，是不是你儿子。’
老师这次是真生气了，‘老张，揭人不揭短啊，我哪来的儿子。’
说着就感觉眼前一黑，有一只手就摸起了身上的被子。
就一把，王仁就摸出来是棉花，破布条加秸秆的混合体，看着挺厚，至于保暖性嘛，一言难尽。
老师总算坐了起来，一件领子都成黑色的衬衫。
也不知原本是白色的还是米色的。
‘小仁，你怎么找来了！’
老师刚说完，旁边就有人问了。
‘老赵这是谁啊？’
老师咧嘴一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哈哈一阵大笑。
‘我儿子！’
这一句话里有骄傲，有欣慰，还带着炫耀。
王仁想伸手摸摸老师干瘦的脸庞，刚伸手就被老师打了下来。
‘手上都沾了这么多人命了，少碰我。’
还是这个态度，老师没变。
王仁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去拿放在门口的包裹。
‘好啊老赵，你果然不老实，从哪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老师立马回怼道，‘管的着嘛，我从人群里捡的不行嘛！’
王仁回到屋子，把包裹放到炕上，就拿了两件衣服递给老师。
老师摇摇头，‘有吃的嘛，小仁？’
王仁从被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以后就散发出麦子特有的香味。
这下完了，二十来个人，就像狼一样的围了过来。
老师摇头一笑，就开始拿起饼子掰着给大家分。
一群人开始默默的吃饼子，王仁的水壶在人群里传来传去。
真的一人也只吃了巴掌大的一块，吃完就有人看向王仁。
‘小鬼，身上带烟没？’
王仁笑笑掏出两盒烟，放在炕上，没人抢，老师拿起烟拆开包装。
掏出两根烟，点着一人一口的传着抽了起来。
‘半个多月了，总算有口好烟抽了。’
老师接过王仁递过来的棉袄，一脸微笑的穿在身上，拿起自己的裤子就套在腿上。
王仁看着老师用几节布条接在一起组成的腰带把裤子绑好，这才下了炕。
看到王仁眼睛红红的，老师却没事人一样的拍拍王仁的胳膊，打头出了屋子。
到了院子中间，老师吸吸鼻子，把手拢在棉袄袖口里，蹲了下来。
王仁从口袋掏出烟，拆开又放进老师嘴里一根。
老师摇摇头，拒绝了王仁点烟的动作。
‘这两个多月不抽烟，除了刚开始嘴里生了点口疮，不咳嗽了也不气喘了。’
‘吃了几个月的粗粮挺起来的肚子倒是下去了。’
这是苦中作乐了嘛，王仁只能耐心的听着。
‘你师母也来了？’
王仁点点头，‘我好不容易找到名单，先自己过来了。’
‘有好几个农场，我不确认您的位置，让师母和豆丁在县城住着呢！’
老师点点头表示明白，‘苦了她了，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
‘你以后多照顾着点她，不要怪你师姐，这事情闹的么大，军队都出问题，她们那里估计也不好过。’
爷俩蹲着小声聊的半个多小时，老师这才赶着王仁出口农场的住处。
等王仁离开，屋里的这才议论起来。
‘老赵，这个小伙子到底是谁？’
老师口气里带着骄傲说道，‘当年在四九城教学的时候的学生。’
也就一句话，屋里瞬间就沉默了下来，二十来人，有几位就是被自己孩子举报压着送进别人手里的。
王仁连夜回到县城，也只睡了两个来个小时，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收拾好东西背上，领着师母和豆丁往农场进发。
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村里却没有闲着的人，只有几个两三岁的孩子还拉着小筐子拿着木棍在土路上夹着地上的羊粪。
豆丁看着这些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孩子，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羡慕的看着穿着小军装的自己。
豆丁难得的往师奶奶腿边靠了靠，手抓的更紧了。
三人在村口站了没有五分钟，就来了一位牵着毛驴，一身破棉袄棉裤，头上带着灰色毛巾，腰里别着烟杆。
‘后生，来农场看人的？’
王仁点点头，‘是的大爷，您怎么称呼？’
王仁答着，手里就开始掏烟。
老人享受的抽了一口烟，这才张开一嘴的黄牙笑笑。
‘叫讷老贺头就成，是这讷是村里的村长。’
王仁赶紧把手里的烟塞进贺村长的手里。
‘这娃，你这干嘛！’
嘴里说着，却顺势把烟塞进破棉袄的口袋里。
‘贺村长，你看看家里宽敞不，我们想借住几天？’
贺村长带着眼屎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不少，仔细的扫了王仁三人一遍。
‘得是哩就是家里忒噗囊，怕你们住不惯！’
王仁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手一捻，一捏，就拿了出来。
一把就握住贺村长的黑手，‘贺村长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这位老人总算有了笑模样，‘怂娃，走着。’
说着还小心的抬起手看看手里的已经被团成团的纸币。
两个窑洞，一个小院子，贺老头把驴拴好这才打头进了窑洞。
‘你这婆姨做啥尼！’
出来一位头发梳的整齐的老太太，两人嘀咕了一阵，这才把王仁三人领着进了隔壁的窑洞。
师母等贺村长的婆姨出了窑洞，这才问道。
‘小仁，你给了多少，可别给你老师他们找事！’
王仁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晃晃。
师母拿着炕头的扫把头扫扫炕，这才把身上的包袱放下。
等简单的收拾过后，王仁背着包裹提着提包开始往村后的农场住处走去。
这次大白天的在看到王仁，几个小伙子可老实多了。
进了老师住的屋子，师母眼圈一下就红了。
豆丁用小手在鼻子跟前扇扇就出了屋子。
王仁放下东西，就听到外面的豆丁在喊爸爸。
王仁出了屋子就看到小马带着一个小伙从远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