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三清大醮
“之前跟你说过了，福泽是唯心力量的一种体现，而唯心的核心在于意识决定物质。”城隍天尊缓缓说道，“一般来说的福泽都是以‘感恩’、‘祝福’为主，因此会给拥有福泽之人带来好运，但通过星联的手段，福泽是可以人为制造和引导的，那么假如我们制造一个拥有很多人口的宇宙泡，在其中人造福泽，并刻意引导人们的祈福方向成为‘超越天尊之境’，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会真的超越天尊？”
“会，但也不会。”城隍天尊说道，“当那份福泽之力被完全展现出来时，在别的天尊眼中，你就是超越天尊的存在，伱的攻击、你的神通威能、你的灵气总量、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远超天尊的级别，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相信’，一种源自万民的信念，它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一个影响了所有观测者的幻觉——或者说意识干涉更加准确。”
“如果你被这样的干涉影响了，那么你受的伤、你面对的敌人就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哪怕他在唯物视角中打出的攻击没有提升，但因为你觉得他的攻击有那么大的威力，你就会受那么重的伤，”
顾子澈思考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不用妄自菲薄，这就是超越天尊的能力，只不过因为它是唯心的，而在主体思想更加唯物的修仙界，我们会觉得这有些虚无缥缈，很容易被拆穿。”
“而且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我们对唯心武器的研究似乎还有所欠缺，我看目前的主要手段几乎都是更厚的装甲和更猛烈的炮火。”
顾子澈没说的是，他已经看到软体人那种修改光速的技术了，在科技的发展上修仙界似乎一直在落后，那为什么不从唯心弯道超车呢？
“……不是那么好做的。”城隍天尊叹了口气，“修仙界的道路之争已经很严重了，走哪边都不简单，就算真的走了唯心之路，上面还有个沉默者。”
言谈之间似乎涉及更大的内容，让顾子澈也不好继续追问。
“对了，今天这些东西都是最高机密，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城隍天尊补充道。
顾子澈点头：“我明白的。”
回去的路上，顾子澈又提起了天箓谷的事情，但城隍天尊表示，涉及天尊丹药，星联的这点面子可不够，想要挖到人还得他自己努力，婉拒了顾子澈的请求。
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顾子澈没有感到意外，而后又思考起了关于天箓谷的事。
……
此时在天师道这边，张玉树端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的桌前，认真地看着手中的那份复刻版的盟约。
作为天师道内定的下任天师，对他的培养是从小就开始的，每一份道衍看过的报告都会复刻一份到他这里，由他自主作出判断，而后再去和道衍的决策进行核对，如果有问题，道衍会教导他如何思考、如何作出正确的决断。
这种培养的仔细程度并不是历来的传统，而是张玉树专享的，从道衍为他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芝兰玉树，希望他能像谢玄那样，成为杰出的下一代，甚至让道衍享受一次“小儿辈破敌”的骄傲。
“技术共享，情报共享，资源共享，建立秘密航道……而要求仅仅是对方必须在5026年之前挑起四大宗联盟对灵宝天宗的战争？”张玉树看着道衍批准过的盟约，有些头痛，“和他们共享，不就是白送东西嘛，百年之内挑起五宗战争，但也没说多大力度多大规模，洞霄宫要是挑起一场局部冲突，是不是也能算战争？”
对这份几乎是完全不利于自己这方的盟约，他有些难以理解。
华影坐在办公室一侧的长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高脚杯，看鲜红如水晶般的液体在其中旋转翻滚：“有什么难理解的？细则也没说共享多少嘛，你别太实诚了，给多少、共享多少的决定权还是在天师道手里，随便给点打发乞丐就是了。”
张玉树揉了揉眉心：“说的也是。”
华影忽然将高脚杯“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顾及到这里不是玄牝教育，总归用灵气护了一下杯子，没拍碎：“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顾子澈当时和东雅一起骗我，庇护了叶少游，结果现在一个都不能动，顾子澈是天尊师兄也就算了，凭什么东雅我都动不了？”
张玉树微微有些不耐，二人熟了之后，华影也卸下了彬彬有礼的面具，稍有不顺就打算去灭了人家，让性子有些温吞的张玉树不甚喜欢。
但考虑到两宗友谊，张玉树还是劝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地仙的事，而且现在那人也失踪了，何必非要为了这点事记这么久呢？”
“叶少游当年在入门大比上辱我太甚，已有取死之道。”他冷冷地说道。
张玉树叹了口气：“你都把叶家灭门了还不够吗？”
华影没说话，但那阴冷沉凝的气氛却表达了他不愿放下仇恨的态度。
张玉树自知劝不了他，继续低下头处理那堆事务，感叹着像华影这种明明站在金字塔顶反而更加睚眦必报的人确实是第一次见。
实际上，一般地位越高权力越大的人，心胸会越开阔。这是因为那些地位和财富给他们带来了充沛的自信，他们的尊严基于自身的权力，因此蝼蚁的冒犯不会让他们感到丢脸，他们的尊严不需要通过严苛的报复去维护，那种被稍微冒犯了一下就要灭人全家的，其实是将底层思维代入了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因为只有缺乏尊严的人，才需要通过暴力的手段偏执地维护自己的尊严，这其实是一种自卑的表现。
人就是这样，越缺乏什么，就越要强调、维护什么。
张玉树并不是没有被底层弟子冒犯或者忤逆过，比如被当众辱骂，说他就是生得好，比如某个新入门的弟子和他看上的女弟子在一起了等等，但他一般都是笑呵呵地过去了。
当他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底层弟子辱骂时，他甚至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因为他的地位、他的威严、他的权力基于他的身份、实力、努力和正统性，全宗上下都知道，不可能被某个弟子一句话就否定，因此跳梁小丑反而是那位弟子，他甚至不用投去一丝目光。
当他看中的女弟子和别人在一起时，他甚至会笑着给他们办婚礼，因为他挥挥手就有无数这样的伴侣，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反而可以结个善缘，提高他在宗门里的风评，这可比一个伴侣的得失高得多了。
更讽刺的是，一般在这种事后面，那位女弟子反而会主动送上门，因为她需要靠张玉树的关系往上爬。
对张玉树来说，也没有什么给别人戴帽子的快感，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交易，就像他手里有一把玉米粒，鸽子过来啄了几下，他摸了摸鸽子一样，非常自然。
这才是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人的常态，他们早就将那些底层人誓死维护的东西看淡了，但华影是个特例，他将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忤逆他冒犯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搞得张玉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自卑。
因为一般自卑的人会格外看重自己的尊严，童年时饱受欺辱的人会在成年后掌握权利时大肆报复，那时的他们尽管手握生杀大权，但心里依旧是一个自卑的小孩，因此谁要是胆敢冒犯他们，那就是取死之道。
不过张玉树也没有探寻华影内心伤痕的欲望，他在意的只有两宗关系，就算他再不喜欢华影，也必须装出礼貌的姿态，作为东道主招待好他。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思虑再三，张玉树还是决定跟他重申一遍。
华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明白。
又处理完一份文件后，张玉树调来新一期的文档，忽然“嗯？”了一声，然后恍然说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清大醮了啊，差点忘了。”
“哦？”华影也提起了几分兴趣，天师道十年一度的三清大醮声名远扬，是难得从公元年代保留至今还发扬光大的传统习俗，连续几天热闹非凡，连旅游业都会火热上不少，“正好想看看呢。”
张玉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文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华影察觉出不对后问道。
“要忙起来了。”张玉树叹了口气，“这一次的三清大醮非常重要，是天师道来母巢星系之后的第一次，需要准备的太多了。”
“东西不都从白虎星系带来了吗？还缺什么吗？”华影问道。
“不是仪式的东西，而是……政绩，你明白吧？”张玉树揉着太阳穴说道，“在三清大醮上，师父要宣布这段时间来的成绩，以此振奋人心，证明来到正一星系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因此各地都要拿出成绩来，但又不能敷衍了事，非常麻烦。”
华影了然地“哦”了一声，这么说他就明白了，赶在大会之前赶政绩嘛，玄牝教育也经常这么干，每次宗门要开董事会了，下面的各个星域都跟疯了一样做成绩。
“其实这段时间来已经发展得不错了，如果不是各大文明都来抢我们的东西，起了不少边境冲突，成绩应该是很亮眼的，但人们不会管这些事情，只会看最终成绩。”张玉树有些头疼地说道。
天师道这些日子由于上层统一了，中下层也被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们成建制地替换，因此整个体制都绽放出无限的生机，在正一星系搞起了大建设，效率不知道比以前高了多少。
但问题也更加多了，虫族离去，偌大的疆域被各大文明占据，修仙界忙于内斗，沉默者根据盟约只要灵魂，孢子还在玩着死尸过家家，但软体人、甲壳蜥蜴和阿尔法三家却开始了和天师道的争抢。
边境上的局部战斗从未停止，每一个恒星系上都铺满了文明的残骸，自外向内一百个恒星系范围内都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只有靠内的核心区发展得还算可以。
因此边境的残破并不是天师道建设不利，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搞点假的嘛，很简单的。”华影无所谓地说道，“政绩这玩意，不就是拿来造假的吗？”
“这次不一样。”张玉树神情凝重地说道，“在文件上，师父特别说明了会严查报告，禁止任何造假。”
华影听完笑得更轻松了：“这有什么？这种话不是和成瘾性丹药盒子上写着‘服用有害健康’一个道理？真有人会听吗？”
张玉树认真地说：“如果是别人说道，那就是屁话，可是这是师父写的。”
一句话让华影也骤然没了声响。
——可是这是道衍天尊写的。
他那种人，既然说了，肯定就是要做到的，谁要是再敢将其当做擦屁股纸，恐怕等来的就是死亡了。
华影忽然想到了，翻身坐起，直接冲到张玉树的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子上问道：“等等……我记得天师道此前的三清大醮也有这句话，你说这是道衍天尊写的，可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知道？”
张玉树悚然一惊：“……没错。”
华影直勾勾地看着那份分发给各地的报告，它用的模板依旧是前几届的，很多词句都没有变化，谁也不知道这是道衍天尊亲自撰写的。
如果道衍想要威慑各地，那他就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让各地的道观最近都安分一点，别搞什么政绩造假，但如果他一言不发，那就意味着……
“师父……想要大清洗了。”张玉树艰难地说道。
“……”华影也陷入了沉默。
张玉树继续喃喃自语：“好像确实是时候了，血火一代已经全面接管政权，再清洗掉旧势力和血火一代中不合适的人，整个天师道就会彻底蜕变，但现在外敌还在啊……师父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