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出使（二合一）
离港之后，几艘来自阿尔法的战舰渐渐地贴了过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进行护航。
阿尔法是比较内向的文明，而且能完成文明内部的自给自足，除了一些唯心产品不能生产之外，基本都能自行满足，因此不太需要跨文明贸易，平时也不太会有其他文明来此。
修仙界的战舰在范围内引起了一定的轰动，作为阿尔法文明比较着名的对手，修仙者在此的恶名非常之大，不说能止小儿夜啼（他们没这个功能），也算得上是各界文艺作品中的常见反派。
感受着紧张起来的天网星系各地防御设施，顾子澈不禁感叹。
忽然，旁边的一艘战舰闪烁了几下，在空中摇晃不停，像垂死挣扎的鲸，然后骤然坠落！
如此惊变让船上的人都为之一愣，脑海中浮现出“栽赃嫁祸”四个字，觉得阿尔法文明要借此发难攻击自己了，甚至开始了防御准备。
但荆鸿运喊道：“没事，没事！这是正常情况！”
旋即，那艘飞船被凌空稳住了身形，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另外的战舰靠近后将其打开，然后修仙者的飞船就飞远了，难以看清楚具体情况。
不过还好荆鸿运在一旁解释：“应该是那边的舰长自杀了，不用在意，常有的事，你们要习惯，平时走在路上也会有阿尔法人忽然自杀，就死在你面前。”
几个出门次数少的洞霄宫弟子们还在为此感到震惊——这就是外星文明的习俗吗？真是神秘又奇怪啊。
顾子澈“嗯”了一声，寻思这就是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了。
忽然，他开口喊道：“荆先生！”
荆鸿运连忙走来听命。
顾子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那个【缓进演变】病毒，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当然可以。”荆鸿运清了清嗓子，“那是一个由某个未知院士和天师道合作研制的病毒，具体研发人员名字不得而知，因为害怕阿尔法文明迁怒其后代，因此在所有文件中隐去了名字。”
“它以灵气为媒介，将病毒编码成波段，而后用磁场约束，运用了当时前沿的量子意识和灵气与四大基本力交互的研究成果，在前辈们攻入银心控制中心后直接插入其中，完成感染。”
顾子澈微微点头，而后问道：“我倒是有个问题——既然那个全域量子波意识是一个全知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阻止这份病毒的蔓延？就因为它表面无害？可那是个意识而不是普通的防火墙，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而且当时人类虽然有灵气，但终究只是刚刚脱离母星的水平，为什么制造出来的病毒能感染一个超级文明？”
荆鸿运有些发愣，而后磕磕绊绊地说：“嗯……或许……或许是他们没法应对灵气？但那些都是已经过去了的既定事实了，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吧？”
顾子澈摇摇头：“或许对别人是这样，但我们此次来所要解决的，正是缓进演变造成的东西，我需要了解它……算了，应该问问专业人士的。”
于是他喊来了随行的计算机专家，但他们的答案和荆鸿运的大致类似，只是增加了一些具体细节和听不懂的计算机术语。
顾子澈对此有些不满意，问道：“不说那些东西，我就问你们，现在伱们能复刻【缓进演变】病毒吗？”
两位专家对视一眼，然后说道：“能。”
顾子澈再问：“那么你们觉得，这样的病毒能攻破阿尔法的防御吗？”
他们有些犹豫，想了想道：“不好说……我这么和您说吧，当年修仙界没有任何办法去查看【缓进演变】病毒后续的进程，也就是说我们只负责将其安插进去，后面阿尔法文明如何抵御、如何对待、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一概不知，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祈祷它真的有效。”
“而最终的结果是，阿尔法文明发生了大规模自杀事件，扩张停止，银河系驻军撤退，固守白虎星系，我们的病毒成功了。”
“如今阿尔法文明已经加强了对灵气病毒的防御，哪怕是最新的神识病毒和神识黑客，也很难再复刻当年的战果，因此我们无法溯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结果上推测【缓进演变】病毒发挥了效用。”
顾子澈点点头，觉得这个解释说得过去：“可能是我太钻牛角尖了吧……”
二位专家宽慰道：“您不用如此，当时的人类能让超级文明中病毒这种事谁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我们能修仙，且对面是个极端唯物的智械文明，恐怕真要覆灭。”
顾子澈“嗯”了一声，而后不再纠结，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们渐渐逼近天网星系的边缘，战舰的速度逐渐放缓，让人能看清周围的建筑。
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海关星际巨构呈现出一种纯粹的银色，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而在这样的光下，阿尔法人圆形的身体也折射出大量银色的光，如同一个个璀璨的光球。
此时在护航舰队中，一些战舰瞬间展开黑色的屏蔽外墙，用黑色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抵御那些光芒。
如此奇怪的行径让修仙界的一行人感到诧异——但好在有荆鸿运这个本地通。
“这是银派的建筑。”他如此解释道，“阿尔法文明在获得了美学和艺术鉴赏能力后，将主流审美分为两种，一种是代表了激进的银派，一种是代表了保守的黑派。”
“由于阿尔法文明【低普朗克外壳】的反射光子效果，任何向他们照射的光都会被反射，因此在光线强烈的地方，他们的身体会呈现出一种灿烂的银色，那是由被反射的光线组成的外衣。”
“如果不将其遏制，整个文明的城市中就会看到一堆闪闪发光的银色亮球，这种光污染和随意乱窜的光子容易对一些设施造成干扰，而且不利于日常生活，因此在传统的文明设计中，阿尔法文明的建筑大多为黑色，只有部分需要指示的地方才会运用到灯光。”
“而且其内部的恒星基本都被戴森球包裹，自然光不会产生，如果您在几千年前来这里，就会看到他们的整个文明都处于一片永恒黑暗的星系之中——所有的光能都被完全利用，整个星系的能源都被抽取。”
“但随着【缓进演变】病毒的污染，部分阿尔法人开始认为，黑色是对他们天性的压制，他们开始崇尚银色，也就是那种折射出无限光芒的银色，仿恒星的光源被不断研发和生产出来，各种银色的巨构和永恒的光芒照耀在他们的身躯上，呈现出璀璨的银光。”
“原先这种只是分歧仅限于美学审美上的矛盾，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站队’式的支持开始形成派系，而他们的诉求也渐渐从‘美学’拓展为文明精神、权力、文明方向、主流意识、政治正确等方方面面，最终形成整个文明的【黑银大分裂】。”
“虽然两个派系没有出现武力冲突，但在方方面面都已经有了宛如实质的硝烟气息。”
荆鸿运如此解释道。
洞霄宫的弟子们连连点头，终于来到他们熟悉的领域了，派系分歧嘛——这个我们熟，这才分成两派算什么事，星联那边大党四个，小党数不胜数，党内有党，派内有派，平时在议会里吵得狗脑都要被打出来了。
通过天网星系边境的海关后，他们来到了【黑日星系】。
正如名字所说的那样，这个星系的所有恒星都被戴森球所笼罩，所有的建筑都是一样的黑色，整个文明沉入永恒的夜晚。
由于阿尔法人不依靠眼睛来看东西，因此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顾子澈看着舷窗外茫茫的夜色，沉默不语。
最终，在经过了长达八十余天的航程后，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中控星系，使馆星域。
这里的建筑风格就多变了起来，有海洋星球和上面的海洋神殿，有燃烧着魂火的枯骨之星，还有爬满了绿色经络的植物星球——如同被一张巨大的绿网笼罩起来一样，像是被爬山虎长满了的篮球。
一行人缓缓降落，修仙界的使馆工作人员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门口迎接他们。
巡洋舰停留在星港之上，荆鸿运第一个走出舱门，和熟识的接待人员寒暄了一会儿，与公务员们一个个握手，仿佛宣示着自己的影响力。
但顾子澈并没有在意他刻意的作秀，而是观察着修仙界的使馆。
那是一片极其复古的建筑群，有浓厚的天师道气息——大片大片的灵药田占据了整个使馆星球90%的土地面积，每当收获的季节，灵药的浪花便在灵风中翻涌歌唱。
由于这里离修仙界实在太远，一般物资也运不到，而常驻的修仙者们为了保证自身实力不落后，会在星球上自行种植并炼制丹药，毕竟种地嘛，哪怕跑出去一百多万光年，能种地的星球还是得种的。
而剩下的那一片区域则是使馆的主体建筑。
高耸的三十三层朱红灿金楼阁拔地而起，仙山巍峨矗立，自北极点伸入云端，正对中天星辰，飞檐斗拱横出层云，雕廊画栋掩映群山。
在第三十三层楼顶，稀薄的大气之下，是一处私人园林，整颗星球的云层都最终汇聚向这里，化为滔天瀑布银川奔流而下，真真是从九天倒挂，一万六千米的朱红仙阁被那浩瀚的银龙贯穿，自园林假山而落，最终在地面上砸向无间幽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璀璨水幕。
在水幕之下，被终年锻打的玉石会形成一种罕见的神材，但这都是小事，因为这些水会随着三百六十五条周天水道蔓延向星球各地的田野，形成整个星球的人工水循环——没有什么比水利工程更重要的事了，这是千年治水的夙愿。
——百川归海，海雾升天，天云化瀑，银龙入川。
这是修仙界的使馆，展现的是一个传自古老的农耕文明的美好愿景，虽然万年的文明史在星际之中并不算漫长，但他们一样有着极强的文化自信。
这个遍布星球的水循环在过程中会巧妙地产生许多适宜仙材神矿生长的区域，但这种细枝末节对顾子澈而言无关紧要，他为之震撼的，是这颗星球对修仙界——或者说华夏文明的描绘。
那种引自然之力为我所用，但又化归自然，它学习自然，引导自然，但并不掌控自然。
水利工程是最好的展示——从大禹的疏导开始，华夏文明对自然的态度都是学习和引导的态度，而不是暴烈的征服和破坏，先民们早在数千年前就学会了如何与自然相处，他们相信自然在向人们揭示它和蔼的面貌，并以广阔的大地胸膛哺育着一代代的农耕文明，而这也成为了华夏哲学体系的根源。
“这里的设计者是谁？”顾子澈忽然问道。
周遭的人都愣了一下，因为在舰外，使馆的队伍已经拉好了横幅，准备等待顾子澈的出舰。
比较熟悉顾子澈的洞霄宫弟子们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然后连忙传音荆鸿运让他解释。
荆鸿运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连忙道：“是天师道的王根生前辈，是三千年前的人了，王氏二代先祖之一，如今已经羽化。”
“……真好啊。”他感叹道，“可惜这样的设计实在太少了，这么多年只看到了这一处。”
荆鸿运尴尬地笑着不能回答。
他第一反应是“难道灵宝天宗的那些恢弘巨构比这个差吗”，但又想到顾子澈肯定看过那些建筑，却依旧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无法找到这个使馆到底好在哪里，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接上上级的话，不能让上级尴尬。
“是啊是啊，设计实在巧妙，当年我在这里的时候体验过，一颗星球就能供所有使馆的修士晋阶至金仙……后面的境界虽然也缺点东西，但运过来很方便。”
顾子澈笑笑，并不在意荆鸿运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扶着舱门走了出去，在使馆区拉出的横幅下缓缓步入那仙台玉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