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黎明星（二合一）
地沟星……不，如今已经改名为黎明星的原中安区底层行星此时完全变了模样。
一个个模块化建筑在几天内便铺满了原先荒芜的郊区，陈旧的建筑被拆成原材料，而后在工厂中再度被加工成全新的建筑模块。
银色的大楼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流淌遍了整颗星球，搭配上公园和娱乐设施的点缀，佐以重新规划后的森林和河道，说美丽可能谈不上，但绝对非常规则，让所有强迫症爱好者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在崭新的银色街道中，一间写着“第三大道仙器铺”的招牌在灵石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温芸一边在操作台中输入各项数据，一边看着窗外那些被切割得晶莹剔透有着上百个面的美丽灵石灯，它们总是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舒缓和愉快的光芒，在日落后照耀着大街。
看到温芸的目光，等在工作区外的一位中年女子顾客隔着透明晶石墙壁对她说道：“小姑娘，你也觉得那些灯好看，对吧？啧啧……我从小到大都还没见过呢，这灵石居然也能奢侈到用来铺一个星球的照明？”
温芸至少是大城市来的，见识过不少东西，闻言微笑道：“灵石已经落伍啦，一袋子极品灵石都未必能换一星币，这一个街道的灵石灯加起来都没有你坐着的椅子值钱。”
听到这话，女人连忙站起来，细细打量那张平平无奇的椅子，过了好久才犹犹豫豫地坐下，问道：“真的吗？”
“嗯，我从门户星系来的，那里繁华许多。”温芸点头道，将冶炼台中的液态合金取出，倒入模具里，然后在光屏中输入数据，转而又将刚刚打印好的辅助材料放入特殊的液体中定型加固。
正如她所说，在灵气爆发的如今，灵石已经算不上什么了，随便找一个恒星搭建【亚空间汲取透镜】，每天都能生产数十万吨的极品灵石。
现在的灵石就好比电池，电力都便宜得要命，家家都通了电路，谁还会给家电用电池？
阴玄若不是将工程催得太紧，估计也会将灵石灯改为灵气灯，但如今城市的灵气输送管道还没有完全铺设完毕，工程队接到命令说优先满足家用灵气供给，因此街道上的照明会晚一些。
女人好奇地问道：“那里怎么样？比黎明星现在还要厉害吗？”
温芸想了想道：“厉害许多，因为所有的工厂都外移了，所以那里只剩下遍布星球的宏伟的办公大楼和连片的洞府，除此之外全都是造景，那些美景是各路艺术家的结晶，融合了五个河系的风格精髓，以玄奥的阵法排布将设计者的美学理念直接具象化为意识灌注，输入进每个游客的脑内，哪怕不具备艺术鉴赏能力，也能完美地体悟它的设计。”
温芸自然没法说出这么一长段通顺的介绍，这只是她看过的一本旅游杂志上介绍的而已。
女人心生向往：“啊……这么厉害啊！”
温芸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但是那里再好看，也都是强大的修仙者们的，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这种人在那里连活着都用尽了力气和运气……而这里虽然朴实了些，却全都是我们自己的。”
“是啊是啊！”说起这个，女人的神色立即变得非常激动，“前段时间要翻新居住区好多人还不信，现在拿到新房子一个个都不说话了，隔壁有几个孤儿，那么小一点的孩子都分到了一人一套房，还有免费上学和散仙前的基本修炼资源供应……赶上好时候了啊。”
说起这个，温芸一阵恍惚。
记得刚开始建设的时候还闹出过许多事情，多地甚至展开了火并，许多居民宁死都不肯搬家，觉得是有人要害他们。
不过现在都已经真香了。
人们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楼中，每个街道都设有物流传送门中转站，可以将各种物资直接投递至家家户户，无形的灵气管线沿着由阻灵材料铸成的地下隧道铺设而成，以供应家用灵气，并且完全免费。
城市内遍布各种修炼场所、学校、医院等基础建设，大部分免费，少部分需要通过公共服务来进行兑换。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阴玄已经将所有的后期建设方案公布在网络上，日后还有药田、星际渡口、玉清拟真剧院、雷劫观礼台等大量建筑会随之建立。
女人嘟嘟囔囔地说道：“你说他图啥啊……”
温芸没说什么，只是从定型液中取出了一件仙光闪烁的……刷子。
“五品灵器，刚好配对【涂鸦助手庚乙-329】，芯片内置了大概十三万种笔刷和特效。”
女人连忙接过刷子：“啊，太感谢了！多少钱？”
“三十。”温芸答道，也没管女人的转账，直接开始忙下一个单子。
她低下头看着布满整个工作间的各种仪器，露出了一个微笑。
黎明星的学校都是半工半读的，像温芸这种，因为此前有稍许炼器基础，于是被学校注入了【基础炼器知识】，而后安排她白天在学校学习【初级炼器知识】，晚上则去店里实操。
学校是免费的，知识注入器也是免费的，店面和设备要支付租金，但自从温芸接手店面以来，每天的收入最低都是租金的十倍以上。
如此充实的生活让温芸废寝忘食，连分配的房子也不回，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店里。
她一边做着手中的事，一边想起那个在医院里有一面之缘的青年，脑海里回荡着女人刚刚说的话。
“他图什么呢？”
……
“社长，目前所有适龄孩童已经全部入学，面向社会的基础技能知识注入器已经免费发放六千余万支，所有基础建设完毕，所有居民的基本诉求已经得到保障，第二阶段明日开始实施。”
一位身穿黑色正装的汉子站在阴玄面前，认真地汇报道。
阴玄则看着眼前不断流转的数据，目不转睛地问道：“嗯，花了多少钱？”
“是总体预算的10%，约合五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阴玄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太多了，而是因为太少了。
区区五千万，他当年在拍卖行买几张符箓都花了三百万，一个地火心叶几十万，但给整个星球的六千万人普及基础教育、分配房子、建立公共设施等等东西加起来才花了五千万。
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大人物吃一顿饭，毕竟龙类的内脏价格差不多也是五千万一斤。
修仙界强大的生产力导致的结果就是工业产品极其廉价，像建筑模块，假如不要特别定制不要使用仙材，普普通通的合金结构，一栋大楼也不过几百星币。
但即使便宜至此，没有公民资格也别想买到。
老爷们的生产资料即使烂在仓库里，也不会给好吃懒做的穷人们分一丝。
黎明星的人们总觉得阴玄是冤大头，花了这么多钱建设星球，不知道想干什么，但实际上对阴玄而言，让整个星球的普通人过上好日子，价格还没有培养一个天仙贵。
门户星上老爷们的宅邸拆一块门板下来都够养活上百万人。
“经济情况呢？”阴玄问道。
“通胀率略微高于预期，正在控制了，不过这也说明我们正在快速发展。”助手道。
“嗯，工资务必跟上。”
“是……黎明银行向新一批企业发放贷款的合同里明确标注了工资的占比条款。”
“好，下去吧，准备下周的第一批访客。”阴玄道。
“……是。”助手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
看到他似乎有些不愿走，阴玄抬起头：“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助手犹豫道：“那个……社长，最近星球内舆论风气不太好……”
“怎么？”
“就是说……人们都觉得您是冤大头，想方设法白嫖您的援助，一边享受着您提供的生活，一边嘲讽您那个……还有一部分则是阴谋论，说生活水平高的人吃起来才好吃……”
“哈。”阴玄笑了笑，“吃人的那个发通知辟谣，前一个不用管。”
助手问道：“那要封禁造谣的账号吗？我们已经对这些人进行了全程监控，随时都可以出手。”
阴玄看了他一眼：“确认一下有没有外部势力的影子，没有的话就不用管。”
“可是您的形象……”
“骂呗，他们骂我两声又不会少块肉。”阴玄翘着二郎腿无所谓地道，“不要用权限去堵民众的嘴，要用行动去堵，要是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差，我就算把他们的账号全封了他们也会怨恨我，要是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那些骂我的人自然会被享受生活的人孤立。”
“不仅是我，下面如果有人怕被批评的干部，全部给我记上名单。有些人怕群众，怕群众讲话，怕群众批评。我们搞合作社的哪有怕群众的道理呢？有了错误，自己不讲，又怕群众讲，越怕，就越有鬼。”
“总之，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垮台。不让人讲话，那难免有一天会垮台。”
“……是。”助手点头，“我明白了。”
阴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民间的舆论骂的绝不可能仅仅是他，还有很多合作社的干部，那些人不想自己被骂，于是就扯上自己，将阴玄也绑上战车。
但阴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屁股应该坐在哪里。
“人心真难带啊……清玄进度好慢，怎么修道普适化程序还没完成。”他嘟嘟囔囔地道。
在黎明星的这段时间里，阴玄深刻地感受到了人性的参差。
刚开始改造的时候，阴玄打算一步步来，先建立一个样板区域，让民众看到好处后再推行全星球，于是将所有手中的黑帮据点都改造成了全新的居民区，再迁居民过去。
但第一步就卡住了。
地沟星上的居民对一切都怀揣着怀疑和敌意，他们阴沉、自闭、神经质，窝在自家残破的小屋内拒绝外出，一旦出门必须要带大量的武器，他们是天然的无政府主义者，习惯被暴力和帮派统治，反对一切政令。
此时，阴玄是打算交涉的。
但他逐渐发现，他根本无法和其中绝大多数的人交流，他们顽固、情绪化、极端化、异常感性，阴玄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吵吵嚷嚷，用巨大的声音和混乱的话语，搭配随手抄起的枪械对阴玄进行驱赶。
根据他聘请的社会学家作出的《关于地沟星居民心理情况报告》来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教育和信息问题。
原先的地沟星是没有学校的，所有居民的信息来源全都是表层网络和邻里传言，没有受过系统的思维培训，接受不了任何逻辑和有深度的内容，因此不断被一些极端的、博人眼球的、不需要思考的信息所吸引，最终被改造成一个不存在任何折中可能性的极端分子。
他们极其热衷于阴谋论，热衷于一些稀奇古怪的、反智的言论，没有逻辑交流的能力，擅长使用暴力来进行沟通。
而阴玄遇到的，就是整整六千万这样的人。
左边一户信仰奇怪教派的，右边一户极端种族歧视的，中间一户暴力狂杀人犯，楼上一户臆想政府监控他洗澡的。
在建设的初期，几乎要把阴玄整破防了。
但好在阴玄非常耐心，而且手段也比清玄和白弦要灵活许多，能救的好言相劝，没救的直接上暴力手段，而后根据每个人的性格画像来制定全新的小区安排，设立了1-5的五级分级社区制，精神状态最好的是一级，精神病暴力狂的在五级，后者则安排更多的守卫和医生，每月根据评估数据调整分级。
调整分级的时候也不用搬家，而是直接把他的整个房子传送到另一个小区。
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接受了改造的现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受教育率越来越高，精神病率和案件发生率都在下降，下周会有第一批来自其他底层星球的访客，全都是阴玄派人出去邀请回来的。
但问题也有一大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领导班子，如今他手里的这批干部全都是早年从被他击败的黑帮里挖过来的，后期被他摁头去做好事，不停地进行心理引导和常识教育。
虽然看起来还行，但实际上都是本性难移，之所以愿意为他阴玄做事，主要还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毕竟年薪三万我是公司爹，年薪百万公司是我爹，阴玄付得起薪水，那员工自然一个个都愿意听话，把他当爹一样供着，可在根子上，他们依旧是利益驱动而非理想驱动。
像这次的控制舆论的提议就是此事的体现，习惯了帮派统治的大哥们受不了阴玄的民主政体，大哥哪能被贱民们指指点点啊？放在以往，哪根手指指的就砍哪根。
但直接砍不好，只能封他们的嘴，又怕阴玄不同意，于是打算来阴玄这里告状。
除此之外，贪污腐败、歪曲政令、偷奸耍滑等问题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人人都沾点，阴玄哪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要惩处一半的人。
如果时间足够，阴玄有信心将下一代全部培养成坚定的理想主义战士，但问题是时间不够了。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第几次打开终端，等待着清玄的消息。
他极其迫切地需要修道普适化来加速推进人们的道德素养。
“另外就是如何让修仙者通过团结爆发出更强的战力……”他揉着太阳穴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