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哪座山头滚落的远古顽石
顾颂未觉暗潮，应了句“这就坐”，便回到燕桓身边，与他一起走向坐席。
景王妃走到主位坐下，道：“既已到齐，便请诸位落座吧。”
尊卑有序，正式宴席的座位与方才不同，排布十分讲究。
前一排是皇子公主与重臣嫡出子女的位置，萧瑾柠和五公主一同落座，原先与她们一处的萧沐霜自觉去了后排。
萧瑾岚同为庶出，也往后排去，却在要落座时听叶蔚蓝道：“你去那里做什么？到我这儿来。”
她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座位比萧瑾柠还靠主位。
萧瑾岚不想出风头，摇头道：“我坐这里便好。”
叶蔚蓝不答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萧瑾岚里外帮了她两次，她感怀于心，有什么好的都想与她分享。
这个档口，前排座位显然就是好的。
叶蔚蓝叫不动，拎起裙摆绕过来，直接将萧瑾岚拽到了前排，与她同坐。
萧瑾岚哭笑不得。
投桃报李的叶小姐，也太热情了。
推辞不过，萧瑾岚正要道谢，却听萧瑾柠的声音响起：“不懂规矩，这是你能坐的地方么？”
萧瑾岚还未出声，叶蔚蓝抢先道：“又没坐你的位子，与你何干？”
萧瑾柠不敢与叶蔚蓝争吵，委婉道：“叶小姐，我知你与三妹妹交好，但你身份尊贵，岂能与庶女同坐？”
“再则，这座位大有文章，还是莫要坏了规矩的好。”
叶蔚蓝语气不善：“本小姐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张口嫡庶，闭口规矩，如此食古不化，你是哪座山头滚落的远古顽石？”
萧瑾柠被噎得色变，却没胆子反唇相讥，不由求助地看向五公主。
五公主本就气不顺，见状重重一哼就要发作。
恰在此时，主位上的景王妃轻咳一声，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
五公主瞬时哑火，一声不吭。
众所周知，景王妃好面子，此次女儿节由她一手统筹，要是出了岔子，她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二皇子景王性子和软，待人接物温和有加，景王妃却不是个好相与的，饶是五公主，也要怵她三分。
见状，萧瑾柠只得作罢，狠狠剜了萧瑾岚一眼。
后者眸色沉静地和她对视，要转头和叶蔚蓝说话时，却见萧瑾柠先一步转开脑袋，发间的金钗分外打眼。
萧瑾岚盯着看了一息，眸中掠过一抹深意，敛下双眼。
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她循着望去，正瞧见燕桓深不见底的黑眸。
萧瑾岚还记得他被景王妃刻意忽略一事，心中恻隐，遂对他颔首，露出个浅浅的笑。
日光灿烂，星星点点落在她带笑的眼底，氤氲出一片明媚。
燕桓怔了一瞬，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
心里却在想：及笄礼那日，她不及此刻耀眼，程小公子便一见倾心，若是见了今日的她，只怕要全天下非她不娶了。
燕桓心中泛酸，面上分毫不显。
萧瑾岚见他一如既往地冷漠，暗自撇了下嘴。
二人浑然不知，这不起眼的一幕，尽数落在后排的萧沐霜眼里。
她咬了咬唇，眼神暗淡，瞧着面前精美的菜品，只觉索然无味。
萧瑾柠和五公主也无心思品尝，只有叶蔚蓝吃了一些，走心地夸赞厨子的手艺，并让萧瑾岚也吃。
“一会儿还有投壶活动，攒攒体力。”
盛情难却，萧瑾岚也只好动筷。
于是，整个席间，只有她俩认真用饭，瞧着没心没肺得很。
宴席后，众人移步花园，稍事休息，等毒辣的日头下去，便开始后面的游玩活动。
说是游玩也不太准确，男子射箭，女子投壶，皆带着比赛性质。
这是女儿节的传统。
每个人展示过后，男女匿名投递“名花”，女子投给男子，男子投给女子。
拥有名花的男女，获得参加“飞花令”的资格。
一般而言，为了顾全家族脸面，只要不是特别差的，都能得到一朵名花。
当然，也不乏大放异彩夺人眼球的，喜获数朵名花。
这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如今的昭仪娘娘萧瑾棉。
“犹记得昭仪娘娘去年的风采，投壶全中，女儿节开办以来，她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是啊，去年女儿节，她还是萧家大小姐，拔得头筹得陛下青眼，接入宫中封为昭仪娘娘，恩宠不断，尽享荣华。”
人群里有人提起萧瑾棉的风姿，言辞间不乏艳羡与钦佩。
她是萧瑾柠的嫡亲姐姐，听人赞誉她，萧瑾柠与有荣焉，适才郁积于心的怒气散了不少。
惯于察言观色的几个千金见此，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她，萧瑾柠跃跃欲试，成竹在胸。
叶蔚蓝不远不近地看着，嗤之以鼻：“这些人，铆足了劲表现，就为求一个好姻缘，真无趣。”
萧瑾岚笑笑：“女儿节开设的目的正在于此，你不想借此结缘吗？”
叶蔚蓝耸耸肩：“若要鹤立鸡群才能让所谓的命定姻缘看见，未免太牵强。”
她来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和谁结亲的，只是女儿节能解了她的禁足，左右无聊，便来看看。
当然了，她有好胜心，既是比赛，自也想赢。
说话间，厚重云层逐渐遮了强光，众人前往专为女儿节搭建的校场，准备开始投壶射箭。
箭矢是景王妃早早命人备好的，一行人三五成群地挑选。
萧瑾岚站在桌前，拿起一支箭矢掂了掂，余光忽然瞥到一旁的名花，不由想起前世。
那时的女儿节，她也参加了投壶活动，但因身手实在太差，一支也未投中。
她本就是庶出，表现平平，压根没想着能获得名花。
萧瑾岚沮丧不已，却在最后发现，有人给她投了名花，仅那一朵。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穆子安疼惜她才投给她的，为此暗自欢喜良久。
可如今想来，穆子安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不可能这般好心。
那前世的那朵名花，到底是谁给她的呢？
萧瑾岚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燕桓。
会不会是他？
萧瑾岚眼珠微转，错手从竹筐里拿出一朵名花，偷偷做了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