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刚冲进手术室。
赵医生本想阻拦他，苏乔对她摇了摇头。
“没事。”
李晓雅既然已经死了，刘宝刚身为她的丈夫，怎么样都要给李晓雅收尸的。
现在看到，跟等一下看到李晓雅的尸体，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我跟着进去看看。”
她说着，抬脚随着刘宝刚进了手术室内。
毕竟被刘宝刚叫过来的，她多少去看一眼，确认李晓雅的死讯。
苏乔走进了手术室，被里面的血腥味熏得皱起了眉头，她视线落到了手术台上的李晓雅身上，上前去探了探她的气息，再看了看她的瞳孔，确定人已经死了。
“已经过世了。”
她轻声开口。
站在手术台边上的刘宝刚，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悲，没有喜，怒也没有怒。
就像是个木头一样，傻傻地站在那儿。
看着没了气息的李晓雅，视线落到她那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你那么讨厌他，但是最终却也还是，没能拿掉他吗？”
刘宝刚轻声呢喃。
苏乔看了眼刘宝刚的表情，索性从手术室退了出去。
暂时得给他一点时间吧。
她走到门口，询问赵医生具体的抢救情况，赵医生也大概的跟苏乔说了一下。
“我们从上班就开始给她做抢救措施了，一直到十分钟前才彻底的停止……”
他们是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但是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过回想起早上的那画面，赵医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看着地上坐着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的刘婆子，她叹了口气：“这李知青也是，眼看孩子就要生了她才去吃堕胎药，她要拿掉孩子不会早拿掉吗？”
若是真不想要孩子，那就应该在刚怀孕的时候，就直接拿掉了啊。真没必要拖到现在才将孩子弄掉。
七八个月了才拿掉，这让一直期盼着等待孩子出生的其他人，该有多么的难过？
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婆子，赵医生眼眶也有些湿润，眼泪想要往外掉。
“李晓雅死了就一了百了，这给家里的人造成的伤害，要怎么样才能消除啊？这真是……”赵医生越想越难受。
“就算她运气好，能够将孩子流掉自己活下来，但是那样对刘家也是非常残忍的事情啊，她怎么忍心这样伤害家人？”
赵医生想不明白！
苏乔没有赵医生的泪水这么浅，她也不会想不明白。
抬眸看了看刘婆子，视线落到她红肿的脚上，她也叹了口气。
虽然很不想说出来，但是她却还是开口道：“李晓雅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想。”
“苏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根本就没将刘家人当成家人，她拿掉孩子他们会不会伤心，那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苏乔的这个判断，可是让赵医生吓了一大跳。
“苏医生，那李晓雅这么做是为什么？”
赵医生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或许也是她心地太过善良，所以没有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苏乔听着手术室里，这个时候才响起的压抑哭声，她轻声道。
“马上就要高考了，下乡的知青们，只要考上了大学或者是大专，就可以回去城里了啊！”
回城啊，这对于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没有人能够拒绝！
李晓雅也是一样。
赵医生听到苏乔的话，人直接愣住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心狠到这样的程度？为了回城，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害？
赵医生想不通。
苏乔叹了口气，让赵医生不要想那么多，转身就离开了卫生站。
在走过刘婆子身边的时候，她看了眼地上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的刘婆子，苏乔轻声道：“你的脚伤到了，看一下医生再回去吧。”
说完她才真正地离开卫生站。
与在门口的顾长垣一起，肩并着肩往前走。
卫生站这边的事情现在不归她管，没什么事的她，肯定是选择回家多陪陪家里的几个孩子的。
夫妻二人在知道李晓雅的所作所为之后，心情都有些沉重。倒也不是为了李晓雅而惋惜，而是像是李晓雅这样的，城里来的知青，有不少吃不了苦，选择跟当地人结婚成家的。
男知青，女知青都有。
有的结婚多年了的，他们早就有几个孩子了。
以前选择结婚的时候，是因为对回城没了希望，又一个人接受不了地里挣工分的辛苦，所以才选择跟别人组建了家庭。
现在听说了可以回城的消息，如果人人都想着回城，那有多少家庭将会妻离子散？
苏乔听过奶奶说过这个时候的故事，知道这时候全国各地，都有不少的知青回了城，就再没有回过村里了的事。
至于被丢下的妻子，孩子，那跟他们早就已经没了半点关系。
他们到新的环境里开始新的人生，在敞亮的教室里学习，在干净的街道上，公园中，跟着新交上的对上，谈天说地……
苏乔想到这些，心情就十分的沉重。
但是这是其他人的选择，她也没办法干涉，就是心疼那些被抛弃了的孩子。
“乔乔……”
顾长垣一直没怎么说话，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他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
伸出手将苏乔的手握住。
“乔乔，你别担心，我让赵建国组织那些想要参加高考的人开一场动员大会。”正好李晓雅这次的事件，可以做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让那些想要不顾一切手段回城的人，认真地思考一下，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苏乔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不觉得，开个什么动员大会之类的，就能改变人们最初的想法的。
但是做了总比没做得好。
不指望能够马上改变那些想要回城的人的念头，就希望让他们多思考一下，分开的时候，能够以一个更为周全的方式分开。
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那是苏乔最希望看到的。
“嫂子……”
不远处响起了顾秀秀的声音，苏乔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顾秀秀一阵风一般地跑到自己的面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无比激动地开口。
“嫂子，你终于回来了。”
苏乔笑着点了点头。
顾长垣却在一边呵呵冷笑，他这个妹妹还真是厉害，他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儿，她是一点也看不见啊。
小时候白疼她了。
顾长垣抬手挡住嘴，准备以咳嗽提醒顾秀秀，他这个大哥还在这儿杵着的。
但是有一道咳嗽声更快一些地响起来。
“秀秀，大哥在呢，你在大哥面前抓着嫂子，大哥会不高兴的。”
许谦从一旁走上前来，笑着开口。
嘴里一声声大哥嫂子，叫得可亲可甜了，那感觉就像是他已经跟顾秀秀结婚了一般。
顾长垣嘴角又扯了扯。
许谦这小子的话很不好听，但是说的却也是事实。自己的媳妇儿一直被自己的妹妹霸占着，他的确是会很不高兴的。
顾秀秀在经过自己对象的提醒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地看到了旁边的顾长垣。
“大哥，你也在啊？”
顾长垣：……
什么叫他也在？
本来心情很郁闷的苏乔，意外地被顾秀秀的这个话给逗笑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自己被顾长垣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转而拉上了顾秀秀的手。
“秀秀，我这段时间不在厂里，厂里生产怎么样？”
“一切正常啊，就是按照之前嫂子拟定好的生产排单来生产的，没有什么问题。”
顾秀秀跟自己嫂子手牵着手的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跟苏乔介绍制药厂的情况，将自己的对象跟哥哥抛在身后，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苏乔也笑着跟顾秀秀一起往前走，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谁也没回头去看身后的两个男人的脸色。
好在这两个男人也不是那种无时无刻都要黏着自己对象的人，各自注视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的背影，两人也是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他们说的事情，很多都是机密的不能往外传的。
两人也没有直白的说出来，而是简单的点到几句就算了。
然后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到了李晓雅这事情上来。
“那个卖药的人得抓起来，据说就在农场这边，让赵建国去查一下。”
顾长垣先开口。
赵建国现在已经是农场的副场长了，还兼职去管农场的安保问题。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以让赵建国去管的。
许谦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田里劳作的人们，发现有不少的在短暂的休息的时间里，也不忘记拿着一本书本在读，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若是放在其他时候，那一定是爱学向上的励志代表啊，但是现在……”
他们这样勤奋刻苦，很可能只是为了甩掉农村，摆脱他们的家庭……
许谦想到这个，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这应该是大部分的人的同样感想了。
顾长垣抿着唇，没发表什么意见。
走在前面的顾秀秀，也在跟苏乔说到李晓雅的事。说到那李晓雅的死，顾秀秀觉得很是解气。
“就是可怜那个刘宝刚了，他遇人不淑，遇到了李晓雅这样的黑心毒妇！”
顾秀秀咬牙切齿地开口。
苏乔有些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好啦，不用跟神经病一般见识，再说了，她现在也已经死了，就更用不着花费时间来讨论她了。”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几本书的好。
“对了，你四哥的复习得怎么样？他也参加高考的吧？”
说起顾长征，顾秀秀的脸就垮了下来。
“很不好，我给他补课了，他也没学会。”
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