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此刻面无表情，冷冷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用什么心态在宝库里拿东西给魔道九宫发补贴的吗？】
他恨不得把底下的魔修全部塞爆！
这样的东西他敢用吗？
也不看看在魔尊眼里，魔修到底是什么东西。
至于为什么要试探魔尊……
为什么不试探他呢，趁着清危这个正道第一人在身边，总好过将来独自一人时猝不及防地翻脸。
至于他们会不会翻脸……你可以问一问资本会不会突然有了良心。
齐光从不相信魔尊。
从不。
【哈哈，虽然本座的确没有在宝库里的收藏上做什么手脚，但是不得不说，你做的不错。】
魔尊没有生气。
相反，他不怒反笑，面对自己被戒备的事实后比齐光全盘相信依赖他更令他感到开心。
齐光只能嘟囔道：“什么毛病。”
他不理解，这难道是魔修的特殊癖好吗？
【不过你可以放心，宝库里的东西确实没有被本座动过什么手脚，甚至没有一丝魔气浸染。】
魔尊心情不错，也耐心地和他解释两句。
【你应该明白，本座从来不是靠着那些小手段统治魔道的。哦，你明白。】
【你担心的不是本座会在其中下咒术，而是觉得东西浸染了本座的气息，你只想要通过研究宝藏上的气息来了解本座，因为自己没有那份实力，便想要惊动清危。】
他拉长了音调【看来不算笨啊。】
齐光手握住了剑柄。
他拇指轻轻摩挲剑柄顶端镶嵌的一颗金珠，嘁了一声。
【不是你让我防备你自己的吗？】
【这倒是没错。】
魔尊的声音温柔下来，不再充满危险：【本座并不需要别的东西，只需要他们变得更强。而你，和他们在本座心中的期待是一样的。】
【你应该知道，本座不会对你说谎。】
齐光颔首。
这倒是没错。
虽然魔道特色就是阴谋诡计，但是魔尊本人的确从不说谎，他顶多用些避重就轻，移花接木的话术。
他其实有点古代文人清高骄傲的臭毛病。
只是这个他有那个骄傲的资本。
齐光沉默下来，他指尖拨弄着剑柄的金珠，突兀地问出一个和当前冲突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认识清危吗？】
【什么？】
齐光耐心地重复道：【我说，你认识清危吗？】
魔尊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本座已经七百年没有踏出过浮屠宫了。】
齐光：【你只要回答就好，哪有那么多反问。】
魔尊：【整个修真界的人本座都认识，更何况是他呢，你要和本座说的就是这些？】
齐光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为什么突然问起清危，当然因为清危是你这个眼高于顶的魔道至尊第一次用平等的语气说起的人啊。
要知道，就连魏劫你都是勉勉强强看在眼里，评价只是能看，每次提起都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态度，呼唤他的名字就像呼唤家养宠物。
但是你特么地居然正眼看了清危，并不轻蔑，也没有视若无物。
傻子才看不出来呢。
————
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吻。
还能闻他身上淡淡的莲花花香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水气，形成一种夏日独有立体夜色。那个人轻轻地，浅浅地将两片冰冷的唇在他唇角一触即分，仿佛蜻蜓点水，仿佛落花飘零，仿佛一阵微风夹杂着相思碰触到破碎的心。
那人就那样紧紧抱着他，细雨纷纷落下，他听到野兽撕心裂肺的嚎叫被压抑在人类的牢笼中，在重重锁链下偶尔溢出一丝痛苦到极致的悲鸣。
那是一个人最极致最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听到那人被模糊后依旧燃烧一般带着一股仿佛翻天覆地也要达成目目的的坚定声音。
“你不会死！”
“你不会死！”
“你不会死！！！”
清危站在夜色星河之下，任由明月皎洁的光照在自己身上。
他腰间原本挂着的那把剑鞘镶嵌七宝，璀璨生辉的宝剑已经换成一把剑鞘紫玉雕琢，神秘优雅的新剑。
心剑并不像其他两脉的剑修执着于剑之本身，若是心中有剑，一根树枝，一缕微风，一口气，甚至一个念头，都可以是修真界最无可匹敌的一剑！
他随身佩剑，仅仅是因为喜欢。
虽然在修真界任何人眼中，当今剑修第一人的清危剑仙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天上明月，高悬空中，明月无暇，至公无私，清心寡欲，但是清危明白自己的本性其实是一个相当任性的人。
他喜好华服美食，喜好贵重清雅，喜好剑，喜好酒，喜好人世一切热烈美好的感情。
他体验过最浓烈的亲情，拥有最好的师父，他体验过最真挚的友情，拥有最好的师弟师妹，他体验过最纯真的敬仰，至今他依旧是修真界所有人眼中的正道第一。
他天生骄傲，修剑就要前无古人自开一脉，天下第一。
但他一直有一个未达成的目标摆在眼前。
魔尊。
他一直以魔尊命定的对手自居，就连如今魔道的七杀宫主也认为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迟早会远远超过他，事实也确实如此。
五百年前他还需借助几位道友才能抗衡七杀宫主，三百年前却已经独自一人对上魏劫不落下风，上次对战时更是借助一件法宝在与他的战场上分神出手重伤两位魔君。
再给他一些时日，他自信自己可以超越魏劫。
但是魔尊……
回想起那两次短暂的接触，他眉头紧锁，只感觉重重疑惑压在心头。
“若是事事皆可一剑斩之那该如何畅快啊。”
他手搭在腰间剑柄上。
身后传来少女娇俏如铃铛脆响的声音：“怎么不能啊。”
一个穿着一身鲜艳红裙的少女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
“师兄，长夜漫漫，原来你也睡不着啊。”
少女披散着长发，粲然一笑，朝他眨眨眼，娇俏动人。
清危也微笑起来：“师妹。”
他朝清晓招招手，少女飞速扑到他怀里，拿出一把漂亮的发簪发钗递给他，自觉低下头去。
清危无奈地从储物法宝里掏出一把木梳，细心给她整理乱糟糟的长发，一点点将乌黑油亮的长发盘起。
上代掌教妙谨真人有位师弟妙善，陨落在魔劫中，妙谨便想代师弟为他收一位传人弟子，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直到多年后清危这个师侄替师叔找了一个弟子。
或者说，是清晓选中了妙善，她天生剑骨，元气浑厚，年幼时就吸引了妙善生前配剑择主，承他的道统。
但是因为年幼之时供养不起地仙气数的仙剑，她常年剑不得出，可谓标准的手无缚鸡之力。
当时妙谨飞升，清危接任，当时门内环境并没有想象中安全，他便把师妹带在身边照顾。
几十年磕磕绊绊把师妹带大，清晓对他而言比起师妹更像是女儿。又因为从小到大的溺爱，她相当大大咧咧，但凡稍微复杂一点的发型都不会梳。
时至今日，她虽然学会了梳头发，却依旧喜欢让师兄给自己梳头发。
因为漂亮的发髻好看是好看，也好麻烦啊。
清危轻车熟路为她梳好飞天髻，将她塞过来的一堆沉甸甸的金银红宝钗佩放到一边，挑出一只凤凰簪，两只珍珠步摇点缀。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仙女就装扮好了。
嗯，的确是仙女。
清危戳了戳她的额头：“好了，去吧。”
小仙女凝出水镜照了照，自感美貌，又把一堆钗环装回口袋，却没急着走，而是对师兄撒娇卖萌：“师兄啊，有什么烦恼和你可爱的师妹倾诉一下呗，一个人郁结于心更难受啊，说不定我就能替你排忧解难呢。”
清危笑着说道：“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已经帮了师兄很多忙，我只是在想关于魔域如何破除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至今也没什么头绪。”
清晓也面色凝重起来。
若要解决魔域，就绕不开魔尊。
她是当面见过魔尊的人，因此更能感受那如海如渊，哪怕清危全力之时也未能带给她的恐怖威压，她面对的已不是一个人，而是定数，是命运，是天，是道！
她咬牙：“不是说下界最多容纳到地仙境界吗？就算战力与境界不能算一回事，也没有那么离谱的差距啊。他是怎么在沧澜界留到今天，肆无忌惮挥洒法力还没被天雷劈的？”
清危看着她愤怒不已的面容，暗自叹息，岔开话题吩咐她道：“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见清晓乖乖点头，他又道：“你替我去见大楚长公主，和她商议一下派弟子轮流驻守中洲边境和围剿魔修的事，除了我们上清派，其余三宗八派也会到场，你和明虚一起去。”
清晓信誓旦旦：“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师兄你就放心吧，我和师侄一起绝对没那个不长眼的魔君敢堵我们。”
清危点点头，对师妹和弟子的武力值他一直很放心：“长公主现在就在就在兰洲的望乡城，不远就是。我要去一趟充洲，楚皇打算移山填海，在充洲东海域再造大洲，将地脉重塑。”
清晓挠挠头：“这样啊，要和那条老泥鳅再打一架吗，云飞前几天刚把那条老泥鳅的儿子杀了，虽然咱们问心无愧，但是那条老泥鳅会不会又在那装疯卖傻不肯配合？”
清危笑道：“不会，要重塑地脉联通原本的七洲之地需要借助海中的水脉，到时候自然要先将水脉修补好。再说他二子本就被他流放至龙渊，后来又加入了魔道，他再如何胡搅蛮缠也不敢轻易出言与魔道有染。”
清晓闻言气的跳脚：“凭什么咱们要给他修水脉，怎么能平白便宜那条老泥鳅！”
清危不赞同道：“当年我年少气盛，一怒之下将东海斩成两半，断了水脉，本就是冲动之举。我要报复的是东海龙族，却将东海水族生灵成灵的机缘一同破灭了。”
清晓来不及骂街，赶忙安慰师兄：“师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再说就算水脉完好的时候也是掌握在龙族手里，难道他们真能善心大法整片海域派发灵犀吗？不还是留给自己养满满一片虾兵蟹将。到时候那些狗腿子兴风作浪肯定不干人事。”
清危无奈地笑了。
师妹至今还是个小孩子脾气。
赤子之心，嬉笑怒骂，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