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一半春色被人瞧见，也幸亏婢女脑子转得快，将小姐的脸盖住。
不忘冲围了一圈的百姓们吼叫：“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落水吗，都不许看，把头给我转过去。”
“你这丫头凶什么凶，不是你把我们喊过来的吗？”
“就是。”
“况且你家小姐都和人有她肌肤之亲，这怕是没人要了吧？”
“奴肖其主，这丫鬟定然也不清白。大家记住这张脸，以后可别让自家儿郎被祸害了。”
听着这些阴阳怪气的打趣，声声轻佻，令婢女恼怒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怨恨的看向谢漾。
她们早已打听好，每日谢衍下了值，这座桥是他的必经之路，刻意在桥上买通了人闹起争执，将谢衍牵扯其中。
谢衍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小姐是庶女，好人家轮不到她去嫁，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若换了从前，她们定然是看不上谢衍这个六品小官，但现在不一样了，谢漾回来了！谢衍可能会成为国舅。
听说已经有不少世家暗暗准备朝谢衍抛出橄榄枝。
光天化日之下谢衍将人从河里救起来，凭他目前的官职，怎么也要给小姐一个正房夫人的位置。
她们的算盘打得很好。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婢女明明亲眼看见谢衍跳下去的，甚至将他的东西都收拢到树下。
婢女不死心的看向河里。
窄小幽渡的河水被这一闹腾，水草飘起，什么都看不见。
谢漾拢了拢衣裳，将湿漉漉的青丝放到外面：“看什么呢，有人把你家小姐救起来，没让她香消玉殒，你好像很失望？”
婢女涨红了脸：“你胡说！”
人群里有好人提醒：“你家小姐呛水有些严重。”
婢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好像谢漾是什么脏东西般，生怕被谢漾缠上，赶紧扶着小姐离开。
红昭拦住她。
不爽道：“我家……公子救了你，连句道谢都没有，未免太狼心狗肺了？你是哪家的人？”
婢女花容失色。
这群人果真是要缠着她们了。
“谢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婢女支支吾吾就是不愿说出自己出身，反而将头垂得越低。
未散去的百姓哪还看不懂。
这是嫌弃人家呢！
有人哄笑：“公子，要我说你就不该去救，浪费了这身眠云锦。”
装昏迷的苏怜蓉颤了颤睫毛。
眠云锦，那是稀品，乃是贡品，外面并无买卖，想拿到极其费力。
曾有皇子当街策马，炫耀这轻如蝶翼却冬暖夏凉的眠云锦。
是以大部分百姓都知道。
苏怜蓉知道这开口之人是故意，想激她露出嫌贫爱富的本性，自是恼恨，但转念一想，左右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他从水里救了起来，她该报答的。
苏怜蓉碰了碰婢女。
婢女心领神会：“我不过是吓着了，这样，公子您留下身份住处，待小姐脱险醒来后必定亲自上门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家小姐姓苏。”
当朝太尉就是姓苏。
百姓们羡慕的对象齐齐变成了谢漾。
早知这是太尉女儿，他们淹死也要下去救。
谢漾：“苏小姐现在就可以答谢。”
苏怜蓉心头乱跳，又想继续装晕，又怕她当街说出毁坏自己名声的话，斟酌之下，决定选前者。
左右当街救了她，这么多人都目睹。
跑不掉的。
“现在怎么可以答谢？”婢女脸色通红，没忘记苏怜蓉还湿着，“我先带小姐去找大夫，公子还是留下名讳吧。”
“给钱啊。”谢漾瞄了眼昏厥的苏怜蓉，想到她把算盘打到大哥身上，淡淡道，“你放心，我无心求娶苏小姐，别说是活生生的人，就是换作阿猫阿狗我都会救。我救苏小姐，苏小姐给我银钱，两清。”
“我也不要多少，一两就行。”
要什么不好，偏偏是银子，还只是一两。
婢女的月银都不只一两。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苏怜蓉恼羞成怒，这就算了，竟然将她和卑贱的猫狗比做一处，毫无君子之风，她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无德。
苏怜蓉虚弱睁眼，对上一双好似早就猜到她会忍不住的狭促眼神，将她看穿个彻底。
谢漾：“苏小姐，既醒了就报恩吧。另外你这个丫鬟另有二心，不仅不慌忙带你去找大夫，刚才看到我救了你的命还很遗憾，说不定就是她推你下水的。”
对上许多道怀疑的目光，婢女红了脸。
不是这样的！
“公子多虑了，小桃绝不会背叛我，她只是吓慌了神。”苏怜蓉声音娇柔，哪怕溺了水，也尽显温婉，将婢女的作为定义为六神无主，“公子，您可否在此处等等，您救我于水火，如今又为护女子周全做出如此大义之举，我万万不能让公子吃亏。”
将谢漾只要一两银子的话定为君子之风的玩笑话。
苏怜蓉想，应该没谁会不喜欢好名声。
等她回去换身衣裳妆容过来，能成事最好，不能成，她也有退路，取个五百两或者一千两银票过来。
进可攻退可守，往日她用这招拿捏不少世家子弟。
苏怜蓉信心满满。
熟练她话音刚落，谢漾直接接了话，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落下两个字。
“不行！”
“本王赶时间。”
王爷？若说刚才苏怜蓉是心动，现在则是激动，捂嘴咳了两声。
小桃也很激动，贴身丫鬟都是要当日后小姐夫君通房，要是小姐能成为王妃她也能水涨船高，当即委屈巴巴的控诉：“这位王爷，大家可都看到你将小姐从水里抱了起来，您知道这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您让我家小姐以后还怎么找郎……”
“小桃！”苏怜蓉嘴上呵斥，手上却拉拢外衣，冷得打了个颤，曼妙身姿若隐若现，“切莫为难王爷！落水时我以为死定，是王爷将我从绝望里救出来，他救我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能活着已经不错，小女子别无他求。”
释然又温柔的话。
引得旁观男人纷纷心怜惜。
小桃急了：“可小姐您才十五，难道就要青灯古佛一生……”
“别说了！”苏怜蓉拧起眉头，语气虚弱中又带着几分哀婉，“这都是我的命。”
若是其他男子，听到这一唱一和的话早就心软表示了。
怎么这王爷还不说要上门提亲？
主仆心里都疑惑。
小桃气愤的朝谢漾看去，谢漾嫌弃的眼神就好像看了一出并不让她满意的戏，直言：“苏小姐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本王娶你？”
苏怜蓉迟疑。
她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陷阱。
“苏小姐，你就说是不是，不是就将银两给我。”
苏怜蓉抿了抿唇，想到姨娘的教诲，柔柔道：“王爷救了我，我愿为王爷当牛做马报答，伺候王爷也可以。”
“那你就随本王走吧。”谢漾恢复女声，在苏怜蓉和小桃震惊得如同活见鬼般的目光里，长叹一声，“本王本来不准备再收丫鬟，谁料苏小姐如此坚定，盛情难却，为了不让苏小姐愧疚下日渐消瘦，本王决定为你破例一回。”
苏怜蓉呼吸都乱了，失态尖叫：“你，你……”
女子为王，还在上京，只有一个人。
疑似皇后的草原王。
谢漾！
那她刚才的所作所为算什么？
算笑话吗！？
苏怜蓉总算明白，为何救她的人变了，她的所有把戏被看得明明白白，就像戏台上的丑角，羞耻涌上心头，竟然一头晕厥过去。
昏迷前听到谢漾的感慨。
“苏大人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完了，她彻底完了。
醒来时，等待她的是响亮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