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治民，泾阳砖茶！
乐望着曹秀，长叹口气。
“今日得见曹君，乐实在是自愧不如。乐昔日从戎，在军中担任百将。后又为官近十年，如今方爵至右庶长。可曹君仅是及冠之年，便已爵至左更。乐……实在羞愧！”
“咳咳，我这也是运气好。”
“雍州鼎土豆或许是运气，可那曲辕犁连机碓就绝非是运气了。”乐脸上闪过抹愧色，叹息道：“要论政绩，昔日栎阳在三十六县中乃是垫底。而泾阳则是不上不下，每年内史都会无比失望。泾阳为关中腹地，临近泾水。按理说应当是极其富饶，但实则难的很。归根究底，其实就是缺人。关中为秦发迹之地，诸多秦人前赴后继征战沙场。所以便留下来些老弱妇孺，若非陛下前年迁了十二万户豪户，怕是都没多少人。”
曹秀轻轻点头，这种情况其实关中地区都有。青年劳动力很少，大部分都在外面奔波。有的要服役，有的要戍边，还有的则在军中操练，农活几乎全压在老弱妇孺身上。幸亏这些年的军功积攒，令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爵位，所以或多或少也有隶臣妾这类奴隶干活。
乐则是顺势继续开口，“吾并无曹君的奇思妙想，做事固执死板。像曹君能用荼叶炒制成仙茶，吾就做不到。因为缺人，曹君便想到利用水力修造连机碓，能够自动舂米，大大节约了劳力。听说还有水排，能够用作冶铁鼓风。还有那水车，可以方便灌溉。吾这几日都派寺匠去看过，想着赶在开春前修造水碓。”
“如此也好。”
“还有便是这茶坊了……”乐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认真道：“吾只希望曹君能多费些力气，看看泾阳是否适合种茶，当地是否有合适的茶叶。吾听弋阳县令说了，他们就没发现合适的荼树，实在是可惜！”
不是每颗山茶树都适合做茶叶的，这事曹秀先前就提到过。咸阳范围大的很，足足有三十六县分布。就说栎阳县，合适的茶树其实压根就没多少。有的县甚至连茶树的影子都瞧不见，自然是没办法做茶坊。
叶腾交代给他的任务，便是寻遍各县。看看各县上报的山荼树，是否合适制成茶叶。若是合适，那就在当地建造茶坊。同时挑选擅种的黔首，种植茶树。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曹秀会先来泾阳，也是因为泾阳适合种植茶树。泾阳的茯茶之所以闻名遐迩，就是因为泾阳茯茶会生成种金花菌，这玩意儿能够极大提高黑毛茶的品质和口感。
之所以会有金花菌，首先是因为泾河的水质酸碱度合适。还有便是地理气候的缘故，泾阳地处关中平原腹地，北有嵯峨、北仲两座山系，南有终南山。地势低洼，形成了种既具有关中气候又具有湿地气候特征的环境。这一独有气候条件，恰好适宜金花菌生长、发育、繁殖。
所以泾阳茯茶有着三不离的说法，分别是离了泾阳水不能制，离了泾阳气候不能制，离了泾阳人的技术不能制。
曹秀对茶叶的了解并不多，包括究竟该如何炒茶培育金花菌，他都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泾阳茶叶在关中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栽培前景要远远超过栎阳的。
乐望着曹秀，心中也是无比忐忑。
他们俩职位相当，都是咸阳内史县令。某种说法而言，他们其实是竞争对手。他就怕曹秀会因为这个原因，然后故意有所保留。乐混迹官场多年，其实早早就已认命。他知道茶叶的重要性，也想让当地黔首能多条活命的路。他可以将功劳全都给曹秀，只希望曹秀能尽心尽力帮他寻茶。
“乐君之言，秀都已明白。”
曹秀淡淡一笑，继续道：“吾先来泾阳，就是想着能找出最合适的茶叶。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吾为茶官长，自然要尽全力找出来。”
“曹君大义，倒是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乐顿时是肃然起敬，当即抬手道：“乐本来担心曹君会为了政绩而有所隐瞒，现在看来是乐多虑了。”
曹秀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淡然道：“秀虽然贪财好利，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秀的确在乎政绩，却也知道人命关天的道理。况且秀自沛县而来，又并非是秦人。借此机会向乐君等县吏学习，秀求之不得。”
乐彻底沉默了，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他没想到曹秀会如此客气，甚至还主动给他们台阶下。什么向他们学习，纯粹就只是场面话而已。真要有什么想法，根本轮不到他们。
……
“好了，也到了。”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曹秀自马车走出，面前则是条山涧小路。沿路大雪封山，想要前行是相当的困难。在路口处则站着位裹着厚实裘袄的老者，背着木弓，牵着条凶狠的细犬。瞧他这打扮便知道，明显是当地猎户。
“这位是吾泾阳闻名的老猎人，名为葭。此人在当地狩猎多年，就算是闭着眼都能自深山中走出来。对这林子无比熟悉，像什么地方有珍贵的药材，他同样都知晓。每年靠着打猎挖药，可赚了不少钱。”
乐面露微笑，站在前面介绍起来。
曹秀则是朝着对方打了个招呼，轻轻颔首道：“看来乐君是早早便已做好准备，既然有这位深谙山林地形的猎户在，想必也提前探查过茶树的位置。”
“曹君公务繁忙，自然得先做好准备免得耽误曹君时间。”
见他如此，曹秀也是颇为感慨。从这就能看的出来，其实乐做事很靠谱。虽然不能立下奇功，但绝对相当稳妥。乐也知道尽量不耽误他时间，知道提前准备好。就这表现，就已经比不少秦吏要强的多了。
葭很知趣的走上前来，打量了曹秀两眼，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位奇人竟然真的如此年轻。
“县君跟进了，这山路可不好走。”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