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栎阳渭河乡，老农丑夫
栎阳县，渭河乡。
当地因渭河流淌而过，所以得名。栎阳曾是秦国旧都，后来在商鞅的主持下修造了咸阳，于孝公十三年迁都。作为曾经的国都，栎阳当地发展的也算是不错。很多都是老秦人，世代为秦国耕战，也都得了爵位良田。
丑夫自茅草屋中走出，寒风迎面吹来，顿时冷的直哆嗦。他驼着背，努力的在寒风中睁开眸子。他家是世代秦人，他曾跟随白起参与了长平之战，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获爵上造。但同时也身受重伤，断了一臂，所以只能退伍归乡。他的儿子参与了伐楚之战，但是却战死沙场。
他的儿媳破因为悲痛，最后投河而死，只留下个三岁的娃娃嗷嗷待哺。丑夫心中悲痛，却只能努力的活着。他将扁担当做拐杖，于小路中缓缓踱步而行。
今年冬天比前些年还要冷，还未至腊月就已下过场暴雪。昨晚小孙子冷的是直哆嗦，大晚上都睡不着。丑夫也是没辙，所以就想着趁天气好，赶紧上山砍些柴火。只要点上火盆，就能睡上安稳觉。
丑夫虽说有爵位傍身，但因为断了一臂的缘故，所以日子并不好过。虽有三十亩良田，但每年只能种个十亩地。这点粮食，也就勉强能养活他和孙子。现在他放不下的就是小孙子，这可是他们家唯一的独苗了。只要将其养至十七岁成年，那他也能安心闭眼了。
可惜他的爵位实在是太低，没法让他孙子继承爵位。即便如此，他的孙子其实也享有不少权利。比如说能至县中学室为弟子，后续还能作为任子被举荐为吏。如此，总比那些寻常黔首要来的强，也就有了希望。
丑夫呼出不少冷气。
恰好，瞧见远处的乡吏。披着甲胄，看起来是神色匆匆，朝着外面快速敢去。
“游徼这是要去何处？”丑夫皱起眉头，诧异道：“莫非是乡内又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匆忙？”
“原来是义兄。”
对方这时也停下了脚步。
游徼属于是乡吏，同时也是徭役的一种。掌巡察地方、缉捕盗贼等事。他与丑夫也算是旧相识，当初还是丑夫手把手教他放的箭，所以对他也是无比敬重。
“义兄有所不知，新县令已至栎阳，很快就要到咱们这渭河乡咧。所以啬夫通知了吾等，需要吾等去迎接新县令。若是义兄得空，可以同去看看。新县令，可要比原来的强的多。除开县令外，还有诸多县吏都跟来了。”
“吾就不去了。”丑夫长叹口气，无奈道：“苦草昨晚因为受寒，冷的连觉都睡不好。吾得赶紧上山砍些柴火，晚上点了火盆后还能稍微好点。”
“那义兄当心些。”
游徼轻轻叹息。
没办法，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待他得空，便去山上帮忙砍些柴火送去。当初丑夫可帮了他不少忙，是手把手教他引弓射箭。这份师徒恩情，他始终都没忘记。
丑夫无动于衷，继续朝着前方而去。对于新县令这事，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是狱掾司马欣暗中勾结反贼，放走了通缉犯项梁，所以三族都被诛杀。连带着县令等官吏全都受到牵连，整个栎阳县的官府都迎来了大洗牌。
司马欣这人实在是畜生！
他祖上乃是秦国名将司马错，他虽然是庶出，与正宗早早出了五服，却也是名人。平时的时候司马欣就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像狱中关押的犯人，要想日子好过些，就得老老实实的掏钱贿赂。否则的话，隔三差五就会暗中惩罚。
他三族都被坑杀，丑夫是举双脚赞成。至于换新的县令来，丑夫心里头还是有些微词的。栎阳县好歹是秦国旧都，现在也是内史三十六县之一。就算要找县令，也得自秦人之中挑选。结果倒好，听说是从大老远的沛县迁过来的。
那人名为曹秀，乃是从亭长一步步往上爬的。据说其能力极其出众，还屡次献策。虽然人不在咸阳，但是却搅动咸阳风云。献农器大兴农事，造福万民。又捯饬出个造纸术来，可以用来书写文字。关键是成本极低，携带起来也很方便。另外还献策公子戍边和镖局，还有种种利国利民之举，简直堪称是全才！
可以说曹秀这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不好，偏偏不是他们秦人。丑夫虽然只是农夫，但他打心里是瞧不上李斯曹秀这类的外来户。秦国灭了六国，所有秦人每每提到这事，都会骄傲无比的挺起胸膛。自然，对曹秀这类人实在是瞧不上。
瞧不上归瞧不上，丑夫也不会真的如何。毕竟曹秀的能力太过出众，对他们也是相当有利。而且秦国的制度摆在这，若是他敢对曹秀无礼，那还得受罚！
丑夫走的很慢，走几步路就得喘息。他已过花甲之年，按理说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可为了自家乖孙，只得拼了老命的去干活。
还好，上山的这条路还是比较熟的。丑夫将地上湿漉漉的柴火捡起来，再用麻绳将柴火全都捆好。他的年纪摆在这，而且还只有左臂，想要挥动斧头砍柴的难度实在是比较高。
“呼……”
丑夫长舒口气，正准备歇息片刻继续干活的时候，就瞧见有三名青年缓缓踱步而来。走在最中间的极其俊美，着锦衣华服，腰间还挂着块美玉。左右两人也都是翩翩公子，举手投足散发着股气质。
“老先生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怎的还要亲自来这山上砍柴？”
曹秀操着口略显蹩脚的关中话，笑呵呵的开口。主动向前数步，帮着拾柴。他本以为栎阳县会很富庶，没想到也就这样。沿路而来，不少都是老弱病残，寡妇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他在快到栎阳县后，就做出个决定。大部队继续扬旗，而他则带着小苏和陈平偷摸来至渭河乡。他想看看更为真实的渭河乡，也想知道当地老百姓对他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