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殿外。
沈莺歌目不斜视地拉着玉烟，往容久所在的反方向挪了两步。
只是那道似笑非笑的视线太过灼人，即使如此都没能逃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她在太医院找到玉烟的时候，正好吴启胜也来奉旨领人，知道今天这一次是逃不过了，她索性便跟着玉烟一同来面见弘光帝。
这样若是对方有什么无礼之处，她还能在场给人兜底。
而容久……他原本是要去勤政殿找沈阙的，半路听说对方来了永宁殿，这才临时拐来了这里。
如此，两人顺理成章地在半路上撞了个正着。
昨晚沈莺歌逃回拈花阁后，本想着容久公务繁忙，只要她这几日刻意避开对方，就能免于现在的尴尬场面。
可谁成想，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她深吸了口气，拉了拉玉烟低声叮嘱：“等下进去后乖乖行礼，问你什么就老实答什么，没问的一句话都别多说，知道了吗？”
已经被训过一顿的玉烟垂着脑袋，诺诺点头：“知道了……”
天色阴沉，看着像是风雨欲来。
然而一旁的容久却如沐春风，唇边衔着一丝笑意，余光瞥见沈莺歌躲避的动作时，心情愈发愉悦。
跟在他身后的浮寒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怼了怼身旁的逐暖，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投去疑问的目光。
逐暖无奈摇头，装作不知。
昨晚他去敲门时，明明察觉到书房里有两个人，后来他从书房门口退开听到另一侧有响动，赶过去时恰好看到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逃离，也能证明他的感觉没有错。
当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时，却被容久叫了回去。
逐暖并不觉得这是巧合，容久有意为对方遮掩，能让他这般上心的人也不多。
若是像从前一样的刺客，昨晚一定会有动静。
可偏偏没有。
如此一来……他不动声色地朝沈莺歌觑了一眼，若有所思。
与沈阙解释完来龙去脉的吴启胜走到殿门口，向几人行了个礼：“陛下宣三位入殿觐见，请。”
——
刚一踏入殿内，沈莺歌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样。
只是其他人都习以为常，让她也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出了错觉，直到看见殿内几人或坐或站的位置，她心中才大概有了数。
“参见陛下。”
沈阙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笑道：“都起来吧。”
行完礼，容久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而他坐的地方，正是沈阙身侧——刚才戚怜月坐过的位置。
方才她起身给陈明薇行过礼后，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坐回去，这下反倒被别人抢了先。
偏偏对方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光是看着，就让戚怜月恨得牙痒痒。
故意给陈明薇难堪时，她心中得意得紧，现在被人抢了地方却只能忍气吞声，狠狠剜了一眼容久的背影，她冷哼一声，带着沈潜告退了。
沈阙也似乎没看出来她的不满，点点头让人退下了。
“容卿今日来有何事？”
容久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懒懒道：“臣不急，陛下先处理其他事吧。”
此话一出，沈阙顿时心领神会，看来此事不方便让他人听到了。
他看向下面的两人，视线在玉烟身上停顿了一瞬：“这位想必就是为小九解毒的神医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陈明薇和沈兰措也纷纷将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自进殿后，玉烟便一直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没反应，沈莺歌连忙拉了拉人的衣袖，低声道：“陛下问你话呢。”
“啊！参见陛下！”玉烟似是刚刚回神，抬起头时眼神中尚有未来得及褪尽的茫然。
容久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眼也没抬地适时插话：“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医术，后生可畏啊。”
经他这一打岔，刚才玉烟的失礼被成功揭过。
闻言，沈阙笑了两声，看向沈莺歌：“朕看你们似乎认识？”
沈莺歌拱手道：“回陛下，正是，她是臣早年行走江湖时认的义妹，父母早亡缺乏管教，若是有何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应卿太谦虚了，”沈阙摆了摆手，看向玉烟的目光满是欣赏之色：“正如容卿所说，她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医术，实在难得，不如让她来太医院做御医如何？她此次为小九解毒有功，也算是朕的赏赐。”
原本之前的圣旨中说，若是有人顺利为九公主解毒，赏黄金百两，但不知为何，沈阙临时改了主意。
听到这话，沈莺歌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玉烟就开了口：“回陛下，民女此次不过是误打误撞，碰巧罢了，比起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还差得远呢，实在难当此大任，若是陛下当真要赏，民女倒是想另外讨个赏。”
话听到一半，沈莺歌察觉不对，连忙去拽对方的衣袖，示意她住口。
但为时已晚。
好在沈阙看在玉烟并无官职，又年纪不大的份上，并未在意。
他饶有兴致地笑道：“好，说来听听。”
玉烟嘻嘻一笑，登时让殿内沉闷的气氛都活跃了许多。
“谢陛下！实不相瞒，民女此次斗胆揭榜，是因昨天惹了应哥哥生气，想要做点事哄他开心，这才瞒着他偷偷进宫……一开始没说出这点，也是担心万一自己解毒不成会给他添麻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九公主的毒已经解了，所以民女想……陛下您若是要赏，便把民女那份赏赐给应哥哥吧，只希望他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怔。
谁能想到九公主最后能解毒，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就连沈莺歌也没想到，玉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揭了榜，只是比起开心，她心中的怒气更多，暂时不便发作罢了。
沈阙抚掌大笑：“好好好，没想到啊，应卿竟有如此义妹，敢想敢做，来日必成大器！”
说着，他还向沈莺歌投去揶揄的视线：“若你不是……想来早该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