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成煜嘴角微扬，“谢谢你遥妹妹。”
顿了顿，“听下人说，你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到你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她本来是想直接了当把洋葱拿出来让他兑现承诺的，可一看到他颓然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崔望遥搓了搓手，如今已是深秋，早晚温度低。站在外面久了，手脚冷得像块冰。
项成煜看在眼里，从身上解下披风盖在崔望遥的肩上，“遥妹妹，要不先上马车？”
崔望遥抬眼看天，竟然还没有要亮的意思，若是夏季，这个时辰早亮了。
崔望遥捏了捏手指，想把手放到裤兜里，却发现身上的不是牛仔裤，只好算了。
“项平，把我的手炉给遥妹妹。”转而看向崔望遥，“遥妹妹，还是先上马车吧，一会儿冻坏了。”
崔望遥想着眼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要到的，点了点头，“好。”
“公子!这乌漆嘛黑的，孤男寡女，这马车……平日里跟陈酝也就算了，毕竟是顺路，又同在司天台，这深更半夜的，跑出来和别的男子幽会……以往往公子身上扑的时候，我竟没有发现崔望遥就是个水——”
“住口!”楚澜山攥紧缰绳一声厉喝。
金戈不服，“当日，为了救项成煜崔望遥不惜以身犯险进宫，中秋日两人又举止亲密，如今天还未亮，两人又在此小巷幽会，这还是被我们撞见的，那没有撞见的呢？是不是一次两次三四次？!”
“再看这项世子，为了崔望遥，跟名徽公主发生了多少次冲突？!若说两人没有私情，鬼都不信!”
“还有这几次，她分明是在故意躲您，难道公子您没有感觉？”
“公子，您为了她——”
“够了!”夜突然很静，静得似乎能听见马车上灯油燃烧的声音，透过灯火，车厢上映出两个身影，正靠在一起。
楚澜山闭了闭眼，握住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整个青筋暴露。
他不是一个遇事逃避的主，他既然撞见了，就要问清楚!
她既然对项成煜有情，又何必处处撩逗于他？说什么让他娶她？
他本来是要退婚的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
罢了!
他这就去问个清楚，若二人……他今日就可以退婚，还她自由!
“驾!”
“楚将军!楚将军!”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
前日，皇上封了他宣威将军，从四品上，让他在敬王身边好好保护。
楚澜山看了眼马车方向，咬牙停下，看向气喘吁吁的将士，“何事？”
那人喘了口大气，这才气喘吁吁的道，“王爷在宫门前等您，吉时快到了，王爷叫您马上过去!”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他马上出征，短则几月，多则几年，今日之事，他定要解决了再走!
来人急了，“将军，吉时可耽误不得!若是耽误了吉时，皇上定要怪罪!这万一战事不利，可都会归咎于此!还请将军速速回去!”
楚澜山不听，“驾!”
“驾!驾!”巷子里的马车动了。
楚澜山一时怔愣住。
“公子，他们好像是往皇宫方向去的!”
是了，项成煜也要和他们一起出征，吉时不可耽误。
“将军!时辰马上到了!您还是赶紧过去吧!将军!”
楚澜山长吸一口气，面上却似一汪深潭，连水纹都不曾有，“我知道了。”
传信的将士这才松口气。
马车上，项成煜将手炉递给崔望遥，“暖暖。”
崔望遥接过手炉，一股暖意瞬间涌了进来。
“时辰快到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刚才敬王派人来催了，他得快点进宫，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崔望遥的事还没有办完，她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去。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我送你到宫门口吧!”
“可是——”
“没事儿，我送你到了宫门，等你进去了我再走，反正天也快亮了。”
项成煜掀开帘子一角，东边慢慢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可能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他放下帘子，“辛苦遥妹妹送我了。”
崔望遥浅浅一笑，心里一直在想这要眼泪的话该如何说。
思忖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项成煜从胸口摸出一把金钥匙放到崔望遥手中。
说是钥匙，但比一般钥匙小巧精致，上面刻了一个文字。
崔望遥拿在手里，不知道项成煜什么意思？莫不是送她的吊坠？但这做吊坠也太大了些。
“这是……”
“这是我在京城的一些产业，里面有两处私宅和五间铺子，还有一些田产。京城我是不想来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用，我就当临别礼物送给你了。”
崔望遥赶紧把钥匙还给他，“我不要，你拿着!”
项成煜不收，又塞到她手中，“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回了西北留着也没用，你没有亲人，有些财务傍身也是好的。”
“我不需要，我有钱。”
项成煜笑笑，她能有多少？她家早抄没了，就算给她留了又有多少？
说好听的她是英国公的外孙女，不好听的就是半点关系没有，以后嫁了人没有母族作为倚仗，再没有些财务傍身……
“上次你在满荷山庄遇险，我一直心有愧疚，若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项成煜抬眼，“我就要走了，不想带着愧疚与不安，你若是不想让我内疚就把这些收下。”
正愁没有机会说到这里，崔望遥赶紧接住话头，“钱财我不需要，若是你真的想弥补我就——”
“世子，到了!”
“知道了，先把马车停到一边。”
项平将马车牵到一边，下车守在一旁。
“遥妹妹，你接着说，你说的只要我能做到都答应你。”
崔望遥紧张的心放松了些，刚才那一声“到了”，真怕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我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但凡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世子，快点，敬王和楚将军到了。”
项平眼尖，正看到不远处两队人马奔来。
崔望遥闻言，也不拐弯抹脚，直接了当，“我需要你的一滴眼泪。”
项成煜睁大了眼，“眼泪？!”
愣了一下转而笑了，“遥妹妹，你不想要我给你的东西也不用糊弄我，眼泪看似珍贵，实则一文不值，就是水，要来干嘛？”
崔望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对你是一文不值，可对我却十分珍贵。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的一滴泪。”
项成煜却以为她是以这种方式拒绝他给的东西，将钥匙又塞进了崔望遥手里，捏住她的手，“你拿着!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带不走，留给你傍身用。”
“世子，楚将军朝我们这边来了。”
崔望遥猛得坐直，这大早上的她在项成煜的马车上若是被楚澜山撞见……
又拉拉扯扯的……
崔望遥知道若是她现在不收下这把钥匙，怕是项成煜还要说半天，索性她也不推迟了，握在手里，“我收下了，谢谢成煜哥哥。”
项成煜松口气，“你收下就好，待会儿我会让人把地契和账簿等一并送到府上。”
崔望遥往马车外看了一眼，虽然帘子关着什么都看不到，可她依然能感觉到楚澜山一步步靠近。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东西我收下了，可我还需要你的一滴眼泪。”
项成煜怔愣住，脸上全是不解。
“你就说答不答应？”
项成煜发现崔望遥是认真的，态度也认真起来，“你想要的我都愿意，可我现在……”他神情为难，眼泪又不是说掉就掉的。
“成煜哥哥不用担心，你只要真心愿意给我即可。”
“我当然愿意!”
“那就好。”崔望遥伸手将刀拿了出来，正要拿洋葱……
“驸马!该下车了!敬王还等着呢!”
磁性浑厚的声音响起，崔望遥身子一抖，拿到半截的洋葱又掉进袖笼。
项成煜拍拍她的肩让她放心，“知道了，楚将军先过去，我随后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