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上，真正的主角李挽宁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一直盯着李玉。
可是奈何李玉对他只有一腔的痴情，走了过来，将一盘精致的绿色差点递给他，“大哥，这是我亲手做的抹茶红豆酥，你尝尝看？”
他们现在坐的位置是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能汇集到这里，但是二人是兄妹，自然也没有他人编排话语。
李挽宁含笑接了一块，先是闻了闻，然后才吃了下去，“好吃，做了多久？累不累？”
李玉摇头说不累，她在帝王身边坐了下来，从善如流的说道：“大哥，这次为什么要让伽罗门的人都过来？”她的目光顺着人群看了过去，朝廷的大臣还有妻女都自成一边，而另外一边就是伽罗门的刺客，看起来格格不入得很，简直泾渭分明。
李挽宁轻笑，低声在她耳边说：“最近伽罗门实在是太嚣张，朝中的这些大臣更加是，你现在看着她们好像泾渭分明，实则却是不然，很多人都暗地里在伽罗门这里购买人命，我们暗卫查到了至少在场有三十个人，都曾经在伽罗门里购买过别人的命。让她们凑一块，也是想让她们自己有个觉悟，我都看着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也是国有江山的一部分，甚至是做重要的一部分，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亲生父母的事情，我亲生父母也是被刺客杀死的，但是具体是哪个门派的刺客杀的，具体查不到了。查到是谁杀的也没有意义，因为我也不会去报复了。”
李玉心神大震，她知道，大哥是孤儿，却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曲折的生世。“大哥，你是不是很伤心啊？看见刺客。”
李挽宁抿了一口茶，说：“何谈伤心呢，不过是慢慢来罢了。”
李玉似懂非懂的点头，义愤填膺道：“如果是我的父母被刺客杀害，我一定会记恨一辈子的！”
李挽宁被她逗笑，随即说道：“不会的，姑姑跟姑爷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们也会保护好她们，所以没有关系，我们小玉儿会是大明最幸福的宝贝。”
李玉微微颔首，有点脸红的低下头，“嗯，谢谢大哥。”
远处，李慕正带着那个伽罗门的少主走过来，二人好像关系很好，就连参加这个宴会，也是寸步不离的状态。
李慕今日一身的纯白锦袍，头戴着一顶白玉莲花玉冠，用玉树临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旁边的陈子昂则一身黑色暗纹衣袍，头上戴着一根黑色的丝带缠着头发，除此之外身上连一块表明身份的玉佩都没有，看起来很寒酸，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莫名的感觉到大气磅礴。
李慕介绍道：“大哥，这是我新结交的好兄弟，叫陈子昂，是伽罗门的少主。”
李挽宁虽然不喜伽罗门，但是并不是戴着有色眼镜去怀疑身边的所有人，他含笑让人赐座，四人围着皇帝的灿金色龙桌，坐了下来。
李慕笑了笑，“子昂兄，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李玉，另外一位你已经认识了，是我大哥。”
陈子昂其实有点紧张，白皙俊秀的面庞上紧绷着，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他低声道：“你们好，我叫陈子昂，是伽罗门的人。”
李挽宁的目光随即变得幽深了起来，“子昂，你知道今日为什么会叫你们来么？沈掌门，是你的母亲？父亲又是谁，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
其实问的问题有点尖锐、刻骨了。
但是秉承着对李慕的信任，陈子昂也缓缓答了上来，“我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会叫我们过来，其他的人好像都很开心，觉得自己的地位提高了，可是只有母亲、掌门...一直忧心忡忡的。我没有父亲，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只有母亲。”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清冷狂傲的男子，一说话就显出了温吞的个性，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刺客。
李玉在心里腹诽。
李挽宁点了点头，没有接着继续追问，“好，来了皇宫就随意一点，正好你跟慕儿也是好友，让他多带你在皇宫里面走走。”
李慕点头：“好，子昂，要我带你去走走吧。”
陈子昂正欲起身的时候，苏清端了一盘茶水过来，一瞧就是故意过来碰瓷的。
李挽宁皱了眉，正想叫人过来把这个女人拦下来的时候，苏清脚一崴直接摔了到了陈子昂的背上，随即背上就是一片温热。
是茶水泼了。
青花瓷茶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着。
李挽宁皱了皱眉，旁边的侍卫已经围堵了上来，连忙将二人分开。
陈子昂到底是受过军事化训练的人，身上已经濡湿了一大片，起身还面不改色的虚扶了一把苏清，小声道了一声小心。
李玉却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就找准了机会往大哥面前凑，还有顺便给二哥也上一下眼药。
陈子昂不知道是哪里这么让这个女人着迷。
李玉抱臂看着狼狈的苏清，冷声道：“苏小姐，没必要上赶着投怀送抱吧？”
苏清呜咽着哭了起来，“公主，抱歉抱歉，陈公子抱歉，我扶你下去换一身衣裳吧？”
陈子昂对苏清有点印象的，前几日在山上行刺失败之后正巧听见山林上有女子挣扎的声音，很轻跟一个小猫儿似的，他也没有想太多就去救了人家，然后还顺便给了她一两银子当盘缠送她回家。
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真是巧合。
陈子昂看见是熟人连连摆手说：“陛下，这女子我认识，是我前几日在山上救过的女子，她也是一个命苦的人，刚才只是不小心而已，您不要惩罚她好吗？”
李挽宁本就不是暴力的性格，当即应允了，“那就让苏清陪你下去换一身衣服吧，宫里的女官会将合身的衣服带过来。”
苏清心中大喜，就连刚刚被扭伤的脚都不自觉的好了起来，“谢陛下！”
陈子昂领着人走了。
路上。
他问：“刚刚真的只是一个不小心么？”
苏清想了想摇头，“不是，是我故意的。公子，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听说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苏清不甘心，还是想跟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可以把她一并娶了，苏清当您的妾室没有关系的。”
陈子昂忽然仰头笑了，笑到眼角都飙泪才停，“苏清，你的名字很好听。”
苏清：“啊？公子你怎么了？”
陈子昂说：“我是伽罗门的刺客，你跟着我，只会一并亡命天涯，朝不保夕，而且因为我的身份问题，经常都会满大明的跑，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天可以落家的时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的身份会给我身边亲近的人都带来危险，所以，我不得不拒绝你了，苏清小姐。”
苏清当然是想清楚了的，也愿意等。“公子，我愿意等你呢？一年归家几日，也可以...我也可以跟着你，满世界的跑，没有关系的，就算以后为了你而死，我也想得心甘情愿。”
世间还有如此痴情的女子？
陈子昂是有一万个不相信的，他的血跟她母亲体内流淌的一样，是冷的。“抱歉，再说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苏清这才败下阵来，“原来如此，刚刚那些话都是借口还是托词？”
陈子昂否认道：“都不是。”
“我实话实说，且我也没有心仪的人，这辈子估计也碰不上。”
苏清却死命纠缠，眼看着就要走到换衣服的房间里，苏清又再次故技重施，这一次手腕上却多了一根细小的银针。那根银针刺进身体里几乎无感，瞬间就将陈子昂麻痹。
他本来功夫就不太好，对一个弱女子更是没有防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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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女官将干净的衣服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女官跑了出去，将主子叫了过来。
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李慕的嘶吼，他简直不相信陈子昂是个这样的人，当即跑了上前，将人扇了两巴掌，然后侍卫过来将苏清带走。
陈子昂慢慢清醒了。
自己的母亲正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完了。
他这么想。
最后的视线是母亲带着族人背过身离去。
这件事最后也很快在坊间传开。
大家都嘲笑着。
陈子昂跟苏清已经臭名远昭。
二人被迫被捆绑在一起，当然这个被迫是陈子昂。
苏清是觉得很值得。
毕竟这个结果是她一直都想要看见的。
陈子昂没有了来自母亲的接济，过得十分落魄，吃住都是苏清安排好的，幸好，苏清之前是丞相之女，嫁妆存的足够的丰厚，够养活她们两人一辈子吃穿不愁。
陈子昂却没有心思上街，只想归隐山林去。
这日。
李慕带着一个兜帽来找陈子昂。
苏清是向来不喜皇家人的，看见李慕过来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留下李慕跟陈子昂二人在竹廊下。
这座宅子不大，只有一进一出而已。
里面也就六个房间，没有其余的空地，唯一的休闲场所就是这片种满了竹子的后花园。
倒是颇有种出世的感觉。
李慕将黑色的兜帽解开，问他，“子昂，你真的因为这件小事情被伽罗门抛弃了？”
陈子昂苦笑：“是啊，伽罗门的声誉都被我给毁掉了，我现在还活着，没有去祭天，已经是我母亲给我的福报了。其余的，我不敢求，可能我本身就不适合那个地方，现在出来也挺好的。”
李慕：“那你体内的毒呢？怎么办？”
陈子昂这下陷入了沉默，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距离他毒发的日子还有不到三月，自己肯定不可能回到伽罗拿到解药的，只能等死了。
陈子昂突然释怀一笑：“慕兄，我这辈子也不太后悔。”
李慕却皱眉，“你那伽罗门里的人可真够黑的，说放弃就放弃，对了，你跟苏清过得可好？”
陈子昂点头：“苏小姐待我极好，却让我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了。”
李慕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亏她什么？是她把你命都给玩没了的，这件事你就是一个受害者，我们查验了当日燃烧过的香料残渣，确定就是药.......你还在这里愧疚什么，那她知不知道你要死了的事情？”
陈子昂突然伸手去捂住李慕的嘴，又左右看了看，才放下手低声说：“别乱说，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李慕叹了口气，“你这辈子就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了，还处处为她着想，真是可悲。”
陈子昂虽然不爱苏清，但是渐渐的相处下来发现苏清还是挺好的，他有点不高兴了，反驳着：“那你喜欢一个教坊司的歌女，就好么？她还有过一次婚姻，年龄也比你还大，这样的爱情，就是健康的？”
李慕之前喝酒的时候说过自己的爱情故事，没有想到被陈子昂记到了今日。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觉得陈子昂说这个话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本来还想着帮他一把的，闻言就转身离开，一言不发。
之后李慕再也没有去过问苏清跟陈子昂的事情，后来的后来，听说苏清跟陈子昂去山上修了一栋宅子，二人还有两个很可爱的孩子，过得虽然相敬如宾，但是也算是幸福圆满。
陈子昂余生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没有人知道。
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有些人爱你，从来不会亲口告诉你，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慢慢的说，她爱你，很爱你。
很多年后。
苏清想起自己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无非就是用最极端的办法，以毁灭为起点，嬴得了陈子昂的肉体，再用自己的时间跟温柔慢慢嬴得了他的所有。
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
爱过，如何能说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