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集市也配称得上一句热闹，而且不是一般的热闹。
魔修带来自己的东西想要卖出去，又见带着鬼火的沙子太脏，缺个摆放的物件，就随手杀了身边的人，夺了布料，把自己的好宝贝摆上去……
“还真是不一般的热闹啊。”
方令听到百晓生促狭讽刺的话语。
还有就是，魔修是不还价的。
这也能理解，本来耐心就不多，能够做买卖的事情已经是不易，谁有空听讨价还价的事情。
“就这个价格，爱要不要！”
秉持着这个原则，偶尔没有因为乱七八糟的理由而开打的时候，集市上的人群还是利索而快速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走，毫不停留。
王度本来也是这样的，但是却在路过一个摊位前的时候双眼发直，停了下来。
摊主抬起头，一张枯瘦的脸，看上去阴沉至极，是天洲之渊很常见的面孔。
“就是他，面颊凹陷，嘴角大痣，形似脓包，他就是王度。”
木盎然仔细端详方令的面孔，竟然发现不了任何异样的神情。
为了杀死王度，方令不惜追踪到天洲之渊，潜伏这么久，木盎然不信王度的心里没有波动。
但是或许是因为太过珍视杀死王度的机会，方令才更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
王度毫无所觉的盯着摊位上的东西，几乎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也有可能是不在乎方令这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魔修。
王度不知道，他站在了死神的面前，而方令会让他明白的。
“这个是什么？你从哪儿得到的？”
王度举起一块蓝黑色的魔石，语气气促的问道。
“随便捡的。”
“在哪儿捡的！快告诉我！”
方令盯着他。
王度头脑终于理智了一点。
魔修没那么好心，王度自己是魔修，他再清楚不过。
若想让他乖乖回答……
王度眼里闪过杀意。
濒临死亡之后看他回不回答！
王度猛然暴起，一抓方令的脖颈，粘稠的血液将他甩到远处，一开始就是奔着让他的身体四分五裂去的，反正他只要他不死就行了。
方令听到百晓生说，“你傻呀！他惧怕人群把斥魔石的秘密说出去，特意把你甩到这没人的地方，你又不需要！直接当场杀了他不好吗！干嘛要毫无反抗，让自己受这个罪！”
她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找借口让方令不要在魔窟动手杀方令的。
王度缓缓来到方令的跟前，就要踩住他的头颅，“你倒是肉身挺强，肉身竟然完好无损，可是你是斗不过我的……”
出乎意料，他整个人被甩开了，任何魔气都被回敬了回来，另一端，是方令缓缓站起来的身影。
王度骇然，“你不应该……”
就算王度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还是来不及了。接下来没有给他说任何话的机会，这场战斗就已经步步杀机，没有任何喘息之机。
魔修都是久经杀戮与鲜血之辈，对于杀气和血气早已有自己的一番修行，王度很快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摊主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想要杀了他的！
这完全不是一个他该有的反应！
这场战斗本该十分激烈的，可是最后却变得毫无悬念。
“啊——”
王度脸上的脓包迸裂，往下蔓延，直到胸口破了个大洞，心脏破裂。
他倒在地上，这位残忍无比没有任何人道之心的魔修眼中终于出现前所未有的畏惧。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所有路数！”
他不该没有一战之力！
可是事实就是他的每一招对方都了然于心！
他不该如此！
而方令踩着他的头颅，似乎极为不愿意见到那张脸，又改变了主意，低头深深凝视着他的面孔。
这就是他的毕生仇人。
今日不过第一次相见。就可以一还毕生所愿。
直到事实即将发生，成功就在眼前，方令忽然感到荒谬。
就是这样的人，害死了宁清吗？
就是这样的人，就因为嫉妒，就将宁清长辈的骨灰融进他的丹炉里，让他走火入魔而死吗？
他想要个答案。
方令动了动唇，恰好传来百晓生的声音，“不要犹豫，不要回忆往事，杀了他便能得偿所愿，何必想太多。”
当不易的事情即将完成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想起自己在等待的时光，并且为此感到百味杂陈。
木盎然觉得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成功既然已经到来了，那就享受成功就好了，惦念着那些等待的时光做什么。
更何况……
方令还什么都没说呢，既没有出口暴露自己也没有说下一言一语，王度却忽然神情大骇。或许是死亡的危机让他心神一动，从方令有一丝熟悉的面孔中联想到许多年前栽过的大坑。
然后，他忽然哈哈大笑，再也不为此感到畏惧。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是我的荣幸！我的荣幸！百年时间有一个人为我做下的事惦念我，专门来了解我，这是我的骄傲！”
王度疯狂的笑了起来。
“杀了他！方令！”百晓生的语气开始变得斩钉截铁。
方令正要动手，王度忽然说出让他心神大震的话。
“他人导致的苦果为何自己要走火入魔而死！有时候你们这些修士还不如我们魔修正大光明！我们魔修才是世间正途！才应该占领望知大陆！而不是应该待在这资源贫瘠的天洲之渊！”
与此同时，王度身上的魔气正在变得强盛。
魔修就是这样，为恶不会让他们有所损失，因为已经恶到极致，追求快速的修为，总能以正常人类想象不到的原因，聚集起那些充满邪恶的魔气，从而让自己变得强大。
“杀了他！”百晓生的声音变得冰冷，“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要永远效忠她。
“我让你现在就杀了他！方令！”
冰冷的尾音落下，王度的晋级戛然而止，方令砍下王度的头颅，又毁去他的魔魂，最后弯下腰，处理他的尸体，每一步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失误，没有任何一丝王度卷土重来的可能。
魔修难以对付，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们很难杀。
而在这个既漫长又不漫长的过程中，方令仍旧如同往常那般沉默寡言，枯瘦的脸上还能看到一丝从前的影子。
仍然是爱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