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巴斯是这样想的，但身边的林晔却微微皱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想要爬到海面上去，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奥罗巴斯要献出自己所有的珊瑚，而那些珊瑚携带着他的力量早已经成为了他的血肉，想要取下就如剜肉剔骨，这不是件好受的事。
或许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撕裂灵魂，胸口不断撕裂愈合的痛苦，林晔知道那多么折磨人，所以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愿意让奥罗巴斯这么做。
这个世界不必每个人都背负痛苦，能少一个就少一个，这样也能让多一个人了解世界的美好。
这是林晔的想法。
他的沉默引起了奥罗巴斯的注意，他转头看到了微垂着头沉默的林晔。
他眼神中带着些许严肃和纠结，联想到他这么沉默的原因，奥罗巴斯心里就已经将林晔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说起来，他和林晔也算是同一类人。
想给别人更好的生活，为此愿意自我奉献。
对他们而言，他们愿意让世界的美好照在每个人身上，为此不惜自陷黑暗。
他们无私奉献，不是为了别人说他们多好，只是想告诉更多的人，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一面的。
“你不用为我想别的办法。”奥罗巴斯道。
林晔一愣，回过神看向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与愕然。
奥罗巴斯笑了笑：“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我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所以不要为了这样的事去伤害自己，你的力量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林晔张了张嘴，他有些想狡辩，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奥罗巴斯猜对了，他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的确没有想过自己会怎样，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刨除在了保护的范围之外。
仔细想想走来的这一路，这样的思维习惯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多莉、卡皮尔、赛诺、柯莱……
一路走来，他一直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在须弥保护那些孩子，在璃月保护璃月子民，到如今，他好像自己也陷入了身份的泥沼，从不会去想这样做他会付出什么，他会遭受什么……
一切的委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他身为试炼者、保护者就该这样。
奥罗巴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到他表情忡怔，就笑了笑：“林晔，我其实不想死。”
林晔抬眸，渐渐从恍惚中回神，听见奥罗巴斯继续道：
“你说你是来救我的。这句话我相信了，所以把你的力量积蓄起来救我吧。至于搭建台阶……这是我应该为白夜子民做的。要么信奉我，称我为神，我就应该做到神明应尽的职责，我不害怕这些的。”
林晔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很复杂。
奥罗巴斯则对他露出至今以来最温柔的一个笑容：“把力量留着救我吧，林晔。不要为我背负更多因果。”
……
林晔妥协了，因为他无从反驳奥罗巴斯的话。
奥罗巴斯明显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为白夜国奉献心甘情愿，所以为了不让林晔琢磨出一些折磨自己的办法，他让林晔救他。
林晔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奥罗巴斯没有什么犹豫，很快化作原型，刻意缩小的身躯上覆盖的珊瑚熠熠生辉，十分漂亮。
而他回头用嘴咬住身上的其中一片珊瑚，一用力便将它从身上拔了下来。
林晔很清晰地听到了咔嚓一声。
就像是骨头生生被折断的脆响，很清脆，鲜血顺着断裂处嘀嗒滑落，滴入那寒潭之中，叮咚一声，清脆厚重。
奥罗巴斯调整了一下咬着珊瑚的部位，小心的，如同在对待一件珍宝一样，将这片闪烁着微微荧光的珊瑚种在了岩壁上。
珊瑚蕴含着奥罗巴斯的力量，富含灵气，端口触碰到岩壁的刹那就窸窸窣窣抓住了岩壁，紧紧扣入坚硬的墙壁中。
珊瑚巨大，完全足够同时站立上百人了。
林晔闭了闭眼，不忍心地转过脸，不忍心去看这场面。
即便奥罗巴斯不喊不叫，他也仍仿佛能切身体会他的痛苦一样。
将珊瑚折断或许并不是这整个过程最残忍的一幕，最残忍的，是要让他自己，一片一片地，亲自将它们拔下来，然后亲自将它们搭成台阶，一点点的，种到海面子上去。
光是想想，林晔就觉得浑身骨头都仿佛在疼。
奥罗巴斯看到他的举动，用头轻轻把林晔往外推了推，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几分关心：“你别在这里看着了，回去吧，林晔。我一个人可以的。”
林晔觉得鼻子有些酸，他对上奥罗巴斯的瞳孔，皱起眉：“回去也没事，我留在这里陪你吧，如果实在太疼……实在太疼，我可以给你疗伤的。”
奥罗巴斯无奈，他听出了林晔话语中的执着和认真，便也不再劝说，低头再一次咬住一片珊瑚，咔嚓一声从身上折了下来。
林晔伸出手，用疗愈的能力覆盖在它的伤口上，帮他止血镇痛。
至少这样会让他受的苦少一些的。
散兵上完课，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微弱的荧光之中，身躯庞大的白蛇亲口扯下自己身上的珊瑚，站在他旁边的人安安静静的，平静的伸手帮他疗伤止血。
散兵震惊极了。
好歹在白夜国住了好一段时间，他早就从很多人口中知道了这些珊瑚对于奥罗巴斯的意义，那些是他的力量和血肉，折下它们就是在自断骨血。
“你们在做什么？”散兵走上前，盯着这一幕，声音微微在颤抖。
虽然他和奥罗巴斯关系不熟，但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觉得震撼。
奥罗巴斯和林晔同时停下来。
奥罗巴斯看向他，蛇瞳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他低声道：“只是在搭梯子而已。”
“梯子？”
散兵更疑惑了。
林晔解释道：“搭一条能把白夜国送到海面上的梯子。”
“用这个？”散兵更匪夷所思了。
他见过了人类在面临深渊时的决然，却没见过神明的伟大。
他理解人类脆弱而坚强的灵魂，可影的那些所作所为始终刻印在内心深处，他不敢想象一个神明能为了子民做到什么地步。
奥罗巴斯的所作所为让他迷惑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