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把东西搬上去。”
新川边境，武祥县，尹峻站在马车上，招呼着身边的侍卫。
新川的四少主搓动着自己的双手，试图在僵硬中寻求一丝温暖，西北苦寒，他已经见识到了，为了在主上面前露脸，他可是赶在了尹月与尹岩前面，最先出发。
理当，他也第一个见识到了西北的风雪。
“四少主！四少主！”
呼喊声传进了尹峻的耳朵，远处一个胖子正在跌跌撞撞的跑来。
“下官，下官武祥县县令楚景升见过四少主，不知少主来的如此之快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走到尹峻近前，武祥县县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快快请起，本少主此来，主要是代主上来看望灾民，这些必要的物资，还是要靠楚县令来分发下去。”
尹峻说着，亲手扶起楚景升。
“如此时节想必新川城也甚是艰难，主上如此心细百姓，能遣少主来此……”
楚县令说着竟一时哽咽，竟然涕泪横流。
“这本就是本少主分内之事。”
尹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用自己的袖子而是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了楚景升的手上：“楚县令，我这一路急赶也累了，我们是不是先……”
“府衙里已经备好了酒宴，就等四少主入席了。”
“酒宴？”
……
尹峻还是看到了酒宴。
府衙的内堂里架着四个温暖的火盆，烤羊的香气弥漫。
如果不是僵硬的脚掌还未完全解冻，还能听到堂外的烈风呼呼作响，尹峻还以为自己尚在新川城。
“四少主一路辛苦了，荒野之地招待不周，只有薄酒一杯，给四少主暖暖身子，还请四少主见谅。”
尹峻愣神之际，楚县令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尹峻面前。
“楚知县，大灾之年，如此铺张啊。”
尹峻没喝，他只是按住了面前知县的手腕，盯着面前的带着奸滑笑容的脸。
“这……四少主是第一次赈灾吧。”
“确实如此，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尹峻皱了皱眉头。
“下官以为四少主是知道的，之前二少主赈灾，都是这个流程的，您只要在府衙里休息就好，分发物资看望灾民之事，自有下官处理，等灾情一过，下官自有金银奉上。”
楚县令还笑着，为尹峻介绍 。
“金银？从哪儿来？”
“这……逢大灾之年总有些难民嘛，主上虽然尽力救灾，可总归是……”
“楚景升！你好大胆！”
尹峻直接把酒杯砸在了县令身上，酒液飞溅。
“少主息怒。”
不顾身上的潮湿，县令又跪在了地上：“下官该死，下官也是体恤少主辛苦，毕竟这朝堂之上，花钱的地方实在不少……”
“……”
尹峻沉默了。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二哥在嫡长主之时，为何挥金入土，而如今自己接手户政司时日不长，却隐隐有怨言传出。
“平心而论，咱们新川给的俸禄实在不少了，可，终究只在纸上，又哪能月月发足呢……没有这些东西，底下的人……”
见到尹峻动摇，楚县令胖胖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下官还望四少主体谅，一切都交给四少主做主。”
“尹月呢？他之前赈灾也是如此？”
刚想答应，尹峻念头呼的一转。
“侯爷倒没有，但也不会禁止手下的锦衣卫，而且……救民先救官，是指挥使大人一贯的风格，至于每次的秋后算账，也只是找几个大头抄没，只要不太过分，或是被侯爷正巧撞见……”
“那便随你吧。”
尹峻叹了口气扶起还跪在地上楚景升：“但我要提醒你，尹月要去苍川赈灾必然穿过我们这里，你心里有个数。”
“下官明白。”
楚汉升满脸正色：“赈灾所用，赈粮赈银每日皆有账目可查，四少主也可随意翻阅，当然，最后这账本要还是要盖上四少主的印章，带回户政司留档的。”
“你安排吧，但要记住每隔三日，就把账本送到我这里来一次。”
尹峻摆摆手，他没办法，若是按照计划尹岩死在了墨川，他回到新川之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太多了。
“那四少主请先用膳，下官先下去换身衣服，再来作陪。”
楚县令躬身道。
“不用来了，你去忙你的就好。”
尹峻摆摆手。
“是。”
楚景升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口，他等来了他一直想听到的一句话，这一刻尹峻声音仿若天籁。
“我会记住你的，楚县令，你与本少主有功，本少主会记住的。”
“多谢四少主！”
门外，楚景升五体投地一声高呼，关上了房门。
堂里，没了顾忌的尹峻终于能放肆开吃，一路上顶着越来越大的风雪，他并没什么机会吃到一口热乎的饭菜，更何况是面前如此佳肴。
突然，他放下了筷子。
凛冽的北风呼啸声中，他好像听到了一声鹰啸，转瞬即逝。
再侧耳听去，只剩呼啸的烈风。
“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这里连锦衣卫的分部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鹰，尹月的队伍离这里还远着呢。”
尹峻笑笑晃晃脑袋，又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
“侯爷，同上次一样，我们此去苍川有两条路，一路是走武祥县至官道，一路是走苍河镇，由山道进入苍川。”
四日后，新川边境。
从金川回来没多久的千户顾剑，又被尹月拉了出来，此刻他正指着地图，询问指挥使下一步的方向。
“探子回来了嘛？”
锦衣侯的目光并不在地图上，而是盯着帐外的漫天大雪。
“回来了，武祥县这条路相对安全，道路平坦，四少主也在武祥县，而苍河镇山道崎岖，马车难行，恐有山匪。”
顾剑赶忙开口。
“看来武祥县是更好的选择了？”
“确实如此。”
“如此，你就带着物资走武祥县，我带一队走苍河镇。”
“苍河镇有山匪，不如让属下……”
“不必，你此去，路过武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
尹月挥手打断顾剑：“本侯自有考虑。”
“可属下此去武祥，四少主必定以物资短缺为由索要，属下该如何应对？”
“给他。”
“给他？全给？”
“要多少给五成，还有，不必与任何人有过多交集，就说本侯有令，苍川灾情紧急，径直入川即可。”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