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顾晚枝仍是早起习练。
经了顾书榆那件事，荒院又被顾道堂下令封住了，这回是从里到外彻底封死，连她钻出来的狗洞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只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来练。
好在上回处置了夏莲以后，她能确定摇芳苑里都是自己的亲信，练也可以练得安安心心。
正练得起劲，冬至进了院子，禀报道：“姑娘，唐荣说大少爷等会要出门去武馆那边。”
“知道了。”顾晚枝动作不停，思绪纷飞。
昨日之事必定对大哥有影响，没想到大哥能及时调整状态去赴宋闻峥的约，她觉得很高兴。
被自己帮助的人，能自行努力上进，帮人的人便也觉得值了。
离着秋闱还有七日，她相信大哥，更相信宋闻峥。
说来也奇怪，她前世可从未见过宋闻峥，今生自第一次见面起，就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姑娘，您想什么呢？”
耳畔传来阿满的声音，顾晚枝一回神就发现阿满和冬至两个人站在面前看着她，而她也不知道何时停下了动作呆在原地。
顾晚枝摇摇头，“没什么，备水吧，我沐浴后去陪母亲用早饭。”
陪着陈氏在菡萏院用过饭后，刚巧王管家带着人来送府中的一些账本、对牌，以及等会要查看的下人名单。
许是因老夫人的吩咐，这回王管家恭恭敬敬的，并无半点僭越。
但顾晚枝知道，王管家始终是大伯母的人，母亲管家肯定还会遇到不平的。
王管家一走，陈氏便一脸愁容地看她，“我是真的从未掌过家，万一做坏了事可怎么办？”
顾晚枝有些无奈。
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在女儿及笄之前便会教着女儿管家了，尤其是嫡女，到时候出嫁了便要做正头娘子，当家主母的。
可自己的母亲出嫁前是被宠大的娇小姐，出嫁后是被打压的二房媳，纵使已经三十出头了，还没有管家的本事，也没有想到要教她管家之事。
从这一点上来说，陈氏并不是个好母亲，可母亲对自己有十分的疼爱，这便已经抵消了。
不过……
顾晚枝眼眸一转，她让母亲学管家之事，并非是为了自己。
前世一直到她死时，顾府也没有分家，一是因为祖母尚在，兄弟分家不体面，二便是父亲孝顺，又总想着兄友弟恭之事，常年在外并不知她和母亲在家中所受的苦。
这一世，她一开始虽没想着要分家，可局势变化，如今大房二房的关系已经不容乐观，恐怕分家也得提上日程了。
思及此，顾晚枝坐到陈氏身边去试探道，“母亲怕什么？若是往后咱们与伯父他们分家了，您便是二房的一家之主，到时候还有个更大的府要您管呢。”
陈氏惊讶道：“傻囡囡，分家这话可别往外说，你祖母最不喜的就是有人提分家了。”
“我知道的，就是说万一嘛，难道您不想有自己掌管一府大小事的自由吗？”顾晚枝余光打量了一番，见陈氏似乎有些心动，浅笑着靠在她身上，“母亲就别担心了，您聪颖睿智，定能学会的。”
陈氏还是有些顾虑。
想了想，顾晚枝试探着出主意：“您若实在觉得自己不行，不如写封信请外祖母给您传授传授？外祖母不仅掌家多年，还管着那么多铺子生意，她老人家亲自教习，您总该信任了吧？”
陈氏眼里亮起光来，她离家多年，虽然有苦有累，却已经习惯了不与自己的母亲说起难处。
见女儿一直鼓励自己，她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就写封信给你外祖母。”
陈氏去写信，顾晚枝就在一旁替她研磨。
母女俩岁月静好，只是陈氏心里难免又想了起来。
她们二房的顶梁柱，那个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边关回来呢？
哼，臭男人，早知道当初就不嫁他了！
*
沁雅院。
顾书榆靠坐在榻上，优哉游哉地让莺儿为自己涂着指甲。
对面，方氏正抱怨着，憔悴的模样与之前大相径庭。
“到底不是亲生的，两个丫鬟而已，便跟我离了心。”
顾书榆伸手看看涂得光滑柔亮的指甲，满意地吩咐莺儿下去，这才看向方氏，淡淡道：“早就知道不是亲生的，也没当亲生的养，如今又何必说这些？”
方氏蹙起眉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女儿自从那件事后，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变得与从前那个懂事知礼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说话刺人，脾气也见长，眼眸中总是透着满满的冷漠，像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一样。
就连她被老夫人当众下了面子夺了一半管家之权这么大的事，榆姐儿也只是淡然处之，问都没多问一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即便失了礼数，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方氏犹疑道：“榆姐儿，你若是郁结于心，不如带着你妹妹去城郊散散心？”
不料顾书榆当即脸色一变，“母亲这是咒我？”
方氏的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才道：“靳家看好了十月初三的婚期，等嫁了人就与闺中小姑娘不同了，你趁着还没出嫁，尚且无婆母管束，该出去走动就走动。”
不想再刺激女儿，方氏说完就离开了。
顾书榆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光亮的指甲看了许久。
走动？
她还能跟谁走动？
自那日过后，从前与她交好的那些贵女们全都没影了，原本每半月她们便要见面集会的，可这都多久了，也没人递帖子给她。
顾书榆心里浓浓的不甘和嫉妒又泛了起来。
顾书柳是幼女，受尽全府宠爱，她处处都要让着这个妹妹，她嫉妒，所以她会哄着妹妹，把好东西都给自己。
顾晚枝有个商户出身的母亲，不用学那些繁重的规矩，还有泼天的富贵可以用，就连她们大房也要暗中用人家的银子。
所以她一直以规矩压顾晚枝，让她看不起她的商户母亲和莽汉爹，这样一来，顾晚枝的好东西也都是她的，还一直敬着她这个大姐。
还有顾书芮，虽然是个低贱的庶女，可高姨娘对她却是关怀备至，宠到心头。
一府四个女孩，唯有她过的不顺！
现在，又要嫁给那个样样无用的书生！
这般想着，手也握紧了起来，刚涂好的指甲被蹭的手心里到处都是。
顾书榆深吸一口气，又唤莺儿进来重新涂指甲，顺便吩咐道：“你去靳家一趟，替我告诉靳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