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冷硬，连带着望向她的目光都带了凉意。
阿蛮面无表情，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与他对视。
寝殿内，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姬醉酒，又见王上对小郡主不假辞色，不由得起了慢待之意，只娇声起哄道：“小郡主还是快快就寝的好，省的在这里，扰了吾等喝酒雅兴。”
她侧卧于钱褚身侧，脸色酡红，这般说完，便媚眼如丝去够酒壶，而后，手腕轻抬，便要去喂钱褚喝酒，但钱褚却一动未动。
舞姬抬眸去看，还未待反应过来，钱褚已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垂眸看她，眉眼间都是狠意，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发起狠来，眉目狰狞。
舞姬花容失色，手腕被这般毫不留情的握住，只痛的低呼出声。
酒壶应声而落。
钱褚下颚紧绷，手上用力，将舞姬狠狠摔了出去，声音里都带着强压的杀意，厉声道：“蠢东西。”
舞姬身子被摔倒在地，立时酒醒，心惊之下，顾不得身上发疼，急急从地上爬起，迅速跪好，以头叩地，声音发颤的开口道：“请王上饶命。”
寝殿之内，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其余舞姬，纷纷跪地，脸色苍白，垂眸顿首，瑟瑟发抖。
她们于小郡主嫁入梁地后，才入得王宫，本以为很快就能得见王上，受到宠幸，但自从入宫，王上便从未召见过她们。
如今，得到召见，皆以为来了机会，一时间，饮多了酒，得意忘形，竟然忘记王上暴虐之名。
如今见王上动怒，舞姬们皆都如受惊的鹌鹑，一动不动。
钱褚如何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对阿蛮不敬，几乎立刻，他起身，抽出佩剑，毫不犹豫，直接就要刺向地上的舞姬。
阿蛮见状，眉心微蹙，轻声唤他道：“阿兄。”
钱褚动作顿时一僵，偏过头看向她。
地上顿首的舞姬几乎心神俱裂，剑尖就停留在她面前，不过咫尺之距，她险些被刺，一时间，只吓的面色苍白，牙关发抖。
阿蛮行至二人面前，一声不吭，伸手过去，直接去掰钱褚握剑的手。
起先，他握的极紧，甚而手上青筋都绷起，而后，在她手覆上的瞬间，他盯着她小脸看了片刻，到底慢慢的将手松了开。
阿蛮神色严肃认真，将从他那里夺来的长剑，紧握手中，而后偏过头，看向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舞姬。
这舞姬能脱颖而出，坐在钱褚身侧，自是有原因的，她眉眼楚楚，美目盼兮间，娇艳欲滴。
如今，舞姬见小郡主轻松就从王上那里夺下了剑，才知刚刚自己大意。又见小郡主提着剑，行至自己面前，一时间，紧张的舌尖都咬破了，只发着抖，声音含糊的开口道：“郡主，刚刚是婢子出言不逊，求郡主饶婢子一命。”
她说完，便不再敢抬头，只以头叩地，呼吸急促，双目紧闭。
阿蛮站在她身前，看她片刻，忽而便将手中长剑往旁边一扔，语气极淡的开口道：“还不快都出去。”
寝殿内，本就安静至极。
如今，小郡主的命令一出，众舞姬皆忍不住怯怯的抬起头来。她们如今皆心有余悸，刚刚王上毫无预兆震怒，现下，她们大气都不敢喘。
起先，她们一动不敢动，但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小郡主说出这句话，王上竟再未出声，当下，便有舞姬试探起身，而后一个接一个的舞姬纷纷动弹起来。
唯独一开始说错话的舞姬，依旧叩头在地，她已然吓的两股战战。
有大胆的舞姬，顾念姐妹之情，颤颤巍巍的过去，用了力气才将她扶起。
很快，一众舞姬从寝殿内悄无声息，鱼贯而出。
殿门再次被关上。
钱褚始终未动，一双通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阿蛮的一张小脸看。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收回，而后面无表情，一转身，回到案几后坐下，几乎连思虑都没有，提起旁边酒壶就一仰脖，灌了大大的一口。
寝殿内，酒香味道着实浓郁。阿蛮深处其中，即便一口都没有喝，但被这浓郁的酒味熏着，依旧有些晕晕乎乎的醉意。
眼瞧着钱褚又这般，她一张小脸立时板起，毫不避讳的直接跪坐在了他对面，隔着张案几，仔细看他。紧接着，她再次声音严肃，出声唤他：“阿兄，你意欲何为？”
她问他这个问题，不下三次。
钱褚望向她，只觉身体竟开始发热，甚而有些紧绷，他视线往下，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一时间，喉咙微动，好半晌，他才声音发沉的开口道：“喝酒赏舞，你不是亲眼看到了？”
她刚刚从床榻上起身，如今脂粉未施，长发散在身后，端的是楚楚动人。他觉自己不能再看她，如今已然身体紧绷，以至于险些受不住。
声音发冷的说完这话，他便立时生硬的移开视线。
阿蛮却是毫不客气的盯着他，身子微微前倾，朝着他靠近，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阿兄是想趁着亡国之前，好生享受一番？”
她这话，着实有些发狠了。
钱褚脸色，果然瞬间难看起来。她竟如此说他。
阿蛮却还没有说完，只睫毛轻颤的凝视着他，而后再次声音清晰的开口道：“吴越即将覆国，阿兄如今却还在这里饮酒作乐，你怎堪为吴越国君。”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钱褚眼瞳便立时紧缩，而后，他忽的从案几后直起身子，双手压在案几上，极为有压迫性的朝着她看过去，声音发狠的唤她道：“钱阿蛮！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对你不客气。”
他已然是怒极，额上青筋暴起，面上涨得通红，只恶狠狠的盯着她。
阿蛮见他这般，眉梢微动，却是再次声音清晰的开口道：“你便对我不客气试试。阿兄如此昏庸，连自己家国都保不住，又何来的胆量，敢对我说，要对我不客气！”
她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倏地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阿兄如此，这吴越亡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