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晚上你陪我一起去住招待所吧，具体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
田凤挽住白林燕的胳膊，语气中满满都是撒娇意味。
白林燕想答应，但一想，这个加工部是自己小妹弄起来的，让她说，她能说啥呢？
“田凤，这个，我不是太懂，要不然还是让然然跟你说……”
田凤看了一眼白岁然，继续嘟着嘴娇嗔道：“没事，让然然和梅梅也一起去呗，其实说啥都是其次，主要是想跟你唠唠嗑，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我太想你了！”
白岁然觉得有点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知道田凤不会害自己的二姐，上一世甚至可以说，是田凤一直在拉着自己二姐往上使劲儿的跑，所以她根本不担心，田凤会用些别的心眼子。
“田凤姐，先上我们家吧，上我们家吃点饭，我姥姥姥爷也挺惦记你呢。”
听白岁然这么说，田凤点点头：“我正好也很久没看到白爷爷和蔡奶奶了，是该过去拜访一下。”
白林梅还沉浸在刚才田凤提出的建议的震惊中，直到被白岁然扯了扯袖子，她才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的大嘴，跟着白岁然他们一起回了白家的小吃店。
白喜刚和蔡玉芝见到田凤也很开心，想详细的询问田凤从村子里离开之后去了哪，她的母亲如今如何了，都被田凤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等吃完了晚饭，田凤提出想让白林燕陪她一起住一晚上，白家人也都欣然同意了。
白林燕还想着田凤说的事情，特意让白岁然将一些尺寸方案和价格之类的事情写在纸上，紧张又兴奋的准备给田凤好好介绍一下加工部的工作。
等到了招待所，跟着田凤进了房间之后，白林燕便迫不及待的掏出那张纸想给田凤介绍起来。
田凤脱下驼色的大衣，拿起墙边放着的炉钩子到炉子前面，捅了捅里面的炉灰。
看着里面已经快熄了的块煤重新发出暗红色，才拿着门口装了一些块煤的搓子往炉子里重新添了煤，将装满了凉水的水壶坐了上去。
“田凤，你有啥要问的，我刚才说的尺寸你明白吗？要是不明白，我再给你说一遍。”
白林燕刚才就端着纸条在那念，看着田凤忙活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也许对方根本都没在听她说些什么。
田凤直起腰，一拢额前散落的碎发，顺手又将扎头的皮筋拉了下来。
一头满是大卷的长发散落，散发出慵懒性感的气息。
她又双手交叠在米色毛衣一摆，向上一拽，将毛衣脱了下来。
里面穿的，是一件鸡心领贴身秋衣，那领子开的很大，傲人的事业线暴露无遗。
随手将毛衣扔在床上，田凤也深吸一口气坐下，拍拍床边示意白林燕也过来坐：“你跟我念那些东西干啥？我不懂，我也不在乎，你们就做就行了，算算多少钱告诉我，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一边说，一边又伸手去脱自己脚上穿着的牛皮短靴。
白林燕站在那里，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她还是放下手中的纸条，坐在床上，低着头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田凤，你啥时候找对象了？你俩是咋认识的？以后你要嫁到辽港市吗？”
田凤脱鞋的手一顿，然后没忍住轻笑一声。
她停下手中动作，重新歪躺在床上，一双含水的丹凤眼看向白林燕，思索片刻，才朱唇轻启道：“燕子，我不会结婚的，老马是从香台到内陆做生意的，他在香台有老婆有孩子，他儿子比我还要大五岁呢！”
“啥？田凤——你——”
白林燕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还慵懒的躺在床上的田凤：“你，你是不是疯了？田凤你，你这是在，在搞……搞……”
搞破鞋。
可这三个字，怎么都无法从白林燕的嘴里说出来。
对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田凤噗嗤一笑，又重新起身继续脱鞋。
那双黑色的牛皮短靴鞋面油亮平整，又细又高的鞋跟像是轻轻一用力就能捏断一般。
可田凤却丝毫不在意，脱下鞋子随便往地上一扔，发出“咔哒”一声响动。
她盘腿坐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看着白林燕，说道：“燕子，你是想骂我搞破鞋是吧？可那又怎么样呢？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妈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有人照顾，我去上班了，在纺织厂，没人看得起我，她们都知道是郭伟家给我找的关系，即便是我什么都没干，她们也会议论我，说我是狐媚子，靠着男人活的。
我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拿着三十七块钱的工资，连我现在穿的一件衣服都买不起，最关键的是，我还要忍受厂子里，一些人，对我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污蔑。
燕子，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你是不是也嫌我脏？我只想活的好一些，我有什么错呢？就算是老马的老婆要怪，也应该怪他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这样的事情，凭什么都要骂女人呢？”
白林燕被她一句一句说的辩不出话来。
她知道的，她从小就知道。
田凤看似柔柔弱弱，没有骨头一般，一说话眼圈就会红。
可那都是外表，实际上，田凤是非常有自己主意的人。
她太早熟了，也对自己想走的路，要走的路，都太清楚了。
“田凤，你这样，你这样不好，你回来吧，赚的少点，也没事，找个本分人家结婚，你这样跟着那个男人，以后你可咋办啊？以后你还咋结婚啊？”
白林燕不知道怎么劝田凤。
她脑子里现在都凝固成了一团浆糊。
“我为啥要结婚？为啥一定要结婚呢？燕子，我妈结婚了，生下了我和我妹，然后呢？我爸 一喝酒就打我们，一喝酒就打我们，我妈更狠啊，下药直接想让我们一起死。
你说，我和我妹做错了什么呢？我们能选择吗？如果能选择，我想要这样的父母吗？我其实挺羡慕我妹的，我如果当时要是一起死了，两眼一闭，我也就什么都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