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算杀了我，也逃不出这皇宫。”
付太医一点也没有被攻击的恼怒和后怕，反而语气笃定。
舒贵妃眼中怔然，松开了手。
当啷！
那块瓷片跌落在地，摔成了更细小的碎片。
她捂着脸低声啜泣。
不得不说，哪怕她如今形容狼狈，依然是个难得的美人，这一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但付太医神色不变，只松开了她，掏出块帕子递给她。
“娘娘，都到了如此关头，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舒贵妃止住了哭，抬起头，露出了俏生生的脸，真看不出来是生过两个孩子的。
“你是谁的人？”
她低声问道。
付太医伸出食指，比了个一。
舒贵妃美眸瞪大，讶异极了。
“太子不是死了吗？”
“太子殿下乃真龙天子，哪会那么容易就被害？”
舒贵妃眼神闪了闪：“你们要我做什么？”
付太医嘴角微抿。
“帮我们指证当今圣上，乃是冒名顶替的假皇帝！”
舒贵妃瞳孔剧震。
“你、你们……”
她没想到，这个秘密居然会这么快就被太子的人发现！
她垂眸不语，显然在考量。
片刻后，她才开口。
“如果我答应，你们能保证不杀我和八皇子？毕竟，八皇子是他的血脉，并非真正的龙裔。”
居然没有否认或者狡辩？
付太医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殿下不是弑杀之人，八皇子并未做过任何坏事。”
他没有提太子会不会放过舒贵妃，毕竟，舒贵妃从前针对太子不知做过多少。
舒贵妃了然，扯了扯嘴角。
“我不求其他，只想活着！”
付太医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只说会回去请示上边。
等付太医一走，舒贵妃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慢慢起身，走到了床边，伸手探入床底，摸索了一阵后，只听到咔哒一声，雕花的床板向下一沉了一块。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摸出了一块布。
确切地说，是一块帕子，只不过年头久远，已经很旧很旧了。
帕子被折成很小一块。
舒贵妃用两根手指捏着，一点点展开，目光落在帕子中间那一团如浸了墨般硬痂的地方，眼底浮现出怅然来。
…………
付太医的传话，一层层传到了宋惜白面前。
宋惜白并不意外。
如果不是处于敌对势力，她几乎都要敬佩舒贵妃了。
能在后宫受宠十几年，经久不衰，绝对不单单是她为假皇帝生下了儿子的缘故。
该狠的时候，她是真狠，哪怕对自己也是如此。
芳琪嬷嬷很是不忿。
“她作为先皇妃嫔，竟投靠贼子，为虎作伥，还屡次害殿下，要让她那野种上位，其心可诛！”
“可我觉得舒贵妃也挺可怜的。”魏红低声说道，“她原本在后宫那么风光那么厉害，现在却要装疯躲过假皇帝的黑手。”
“你这傻妮子！她可怜什么？！她这十几年过的生活，远超过她应得的！如此不守妇道的贱妇，就该一根绳子吊死！”
芳琪嬷嬷恨极。
宋惜白扫了两人一眼，神色淡淡。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她该有什么样的下场，也轮不到我们置喙。等殿下回来再处置就好了。”
芳琪嬷嬷似是感觉到了宋惜白的情绪，忙收敛情绪，低声应了声是，又问。
“那要怎么回复？”
“答应她。”
芳琪嬷嬷眉头紧皱：“可是主子，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宋惜白挑了挑眉。
“有时候，活着不一定比死了更好受。行了，我心中有数，你去传话吧！”
芳琪嬷嬷不再多言，随即退下了。
她一走，宋惜白不由看着门外叹息一声。
魏红还以为她是因为退让而不开心，忙劝道。
“主子您也别多想了，舒贵妃做了那么多坏事，就算我们不动手，淑妃、德妃娘娘她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宋惜白摆摆手，将笨重的身体往后靠了靠。
“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在想，人和人的想法，差距还挺大的……”
刚才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能理解舒贵妃的所作所为。
当初那种境地，先皇已死，她无意中发现了假皇帝的秘密，想要活着，就只能依附于他。
而现在，假皇帝要杀她，她装疯，和太子的人合作，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虽然如此，但那一丝怜悯，也只出现了一瞬。
单单是杀了自己亲生孩子这一点，宋惜白就不可能真的理解认可她。
也不可能放过她。
想必舒贵妃也清楚，她现在做的，无非是延长死期而已。
“人和人本来就不同，反正奴婢觉得，主子是绝对不会落到她那样的地步。”
宋惜白想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
“我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会拉着他一起死。”
话刚说到这儿，忽然，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宋惜白似有所感，心跳倏地加快了几分。
她抬头看了过去。
砰！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卿卿，我回来了！”
宋惜白眼睛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一刻，她都忘了呼吸。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带土的黑色劲服，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地用布条绑着，原本俊朗的脸上，半数被胡子遮掩，只有那双带着惊喜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盛着柔情眷恋。
宋惜白噌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大步扑进他怀里。
太子露出大大的笑容，揽住了她的后背。
就在他以为怀中的人儿正喜极而泣之时，突然下巴一痛。
“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