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税改
眨眼间，又一个月过去。
十一月初五，紫禁城，乾清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彰武帝高座龙椅上俯视着群臣。
在处理了上个月累积的问题后，戴权就开口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话落，林如海就站出来道：“陛下，目前国库银两以不足以支撑明年预算，臣恳请陛下启用南直隶封银。”
听此彰武帝一惊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如海低头道：“陛下，此番北伐，国库共支出一千八百五十万两白银。”
“年中齐鲁、关中、陇西、两湖、三湘等多地大旱，巴蜀大震，赈灾耗用一千五百万两银，江南水灾，耗银二百一十万两。”
“眼下国库只剩二百六十万两银子，今年税收约在明年初抵达。臣恐期间出现变数，请陛下提前准备。”
彰武帝道：“南直隶封银不可轻动，此时暂且不急，若真有用到银子的地方朕便先从内帑支垫。”
听此林如海躬身退回。
而后张泰岳道：“陛下，此次齐鲁旱灾暴露出许多问题，请陛下明鉴。”
听此彰武帝道：“爱卿直言便可。”
“此番齐鲁粮荒，不为天祸，实为人灾。”
听此彰武帝挑了挑眉头，贾琥也从假寐中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这位内阁首辅说些什么。
“太祖、太宗皇帝出身贫苦，最是怜惜百姓。故定下农税百取其五，以平价购其五，布施仁政，受天下民爱戴。”
“然世家大族良田无数，却也依照此法实是不该！”
大雍朝的土地税在历朝历代中算是最有良心的了。只收百姓十分之一的粮税，且这交的粮税还有退税补贴政策，平日里百姓过的自然滋润。
手里的粮食多了，百姓自然就能发展别的事业了，比如说养殖业。
大雍的税收主要是抽商业税。
然而这种政策一旦遇到旱情，特别是今年这种天下大旱这种事情，朝廷的储备粮就特别容易耗空。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在粮商手中收购。
“此番齐鲁大旱，那些世家非但不慷慨解囊为国效力，反而哄抬粮价敲砸朝廷。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认为应该改一改现在的土地制度。”
“陛下，首辅大人此言差矣。”
在彰武帝的眼神授意下，孔尚文直接跳出来和张泰岳打擂台。
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帝，其次就是这朝廷上的衮衮诸公。此次各家各户可都是在这次旱灾中吃了个钵满盆满。
一般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公然抛售高价粮食给朝廷，敢在这种时候坐地起价的，都是背后有靠山的。
林如海这样的人精，自然是明白其中道道。只要不是抬价太过火，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直接无脑收购，这让张泰岳大为恼火。
看着孔尚文出来，张泰岳半眯着眼睛问道：“孔大人何出此言？”
孔尚文开口道：“首辅大人，这税收政策可是太祖爷亲口定下的！祖宗之法不可变，若是变了可是要动摇国本呀！”
祖宗之法不可变，典中典。
张泰岳轻笑一声道：“天下良田万万，但大都却属于朝上诸公。不说别的，仅诸位同僚平日里吃穿用度就足矣抵上寻常人家数月收入。”
“本辅说的并非是要改百姓们的税收，而是要改诸公的税收。”
孔尚文皱了下眉头：“改诸公的？”
“就是改诸公的。”
接着张泰岳大义凛然的道：“眼下国库空虚，这民间却又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等让人心惊的恶相。”
“有句老话叫做以身作则，臣家有良田三万顷，纳税十之一却是心有愧意，自愿每年缴以十之三。衍圣公为天下表率，可愿同本辅一般为天下苍生计？”
张泰岳这一招以身作则却是让不少人变了脸色，这直接占据在道德最高点上扣帽子，这让人怎么接招？
听此孔尚文面色变了又变，一层冷汗刷的布满额头：“这、这，老夫自然——”
“爱卿不必如此。”
北伐后的彰武帝虽然因为伤势虚了不少，但政治水平大幅度提高，一下子就看出了张泰岳的意图。
他就是想靠道德绑架将朝臣全部拉下水，而后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推动改革。
这句话任何人都接不了招，只能他这个皇帝亲自下场拆解。
“朝廷不与民争利，这税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做为天下最大的地主，彰武帝可是在这波吃了一个满嘴流油。借着这次旱灾从朝廷身上刮了又在百姓身上刮，可是赚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这真要推动税法改革，这第一刀就得落到皇田上面。
就在这时，忠义亲王站出来道：“陛下，首辅大人所言极是。此番粮商趁此国难发了大财，却是因祖宗之法所限。”
“然朝廷不与民争利，为天下大计，臣愿代表宗世做个表率，将皇田税以十之五，以安天下民心。”
满朝文武鸦雀无言。
不，你不想！
彰武帝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忠义亲王作为宗正却是有资格处理皇田。
而群臣则是幽幽看着彰武帝，这可是你们老徒家的人。你们这一唱一和，是早就商量好的吧。
贾琥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老丈人，这么大的事情咋不给我说声？
林如海则是黑着脸摇摇头，表示他事前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突然间，彰武帝眼一翻白直接歪在龙椅上。
而戴权则是慌张道：“太医，太医令何在，快来看看！”
“谁都不许动，让太医令过去！”
彰武帝突然昏迷，却是打断了这个话题。
张太医慌忙上前，将手搭在彰武帝手腕上，而后皱起眉头。
“张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挑了挑眉：陛下这脉搏挺正常的，就是纵欲过度有些体虚，但也不至于这么昏过去呀……莫非，陛下是以想此逃避这次的地税改革？
彰武帝绷了绷手腕，却是提醒张太医自己没昏，怎么说让他自己看着办。
张太医秒懂，而后道：“没事，陛下这几天只是操劳过度，只需静养几天便可。老夫开个方子，按此调理，不日陛下自会生龙活虎。”
看出其中猫腻的贾琥也是开口道：“还不快送陛下回宫休息！”
这时候，彰武帝也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道：“刚刚朕只觉得天旋地转，想来是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汇于内阁，由内阁处理。”
“实在无法决定的事情的便写封折子递来，朕晚些时候会亲自过目批阅。”
说着彰武帝就在戴权的搀扶下迅速遁走，这龙行虎步的样子却是看不出一点虚弱。
这让张泰岳不得不暂且中断改革议论，和群臣谈起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