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樊易天已经消失在树上了。
他现在几乎和陆月凝同步作息。
陆月凝消失的时候，他就会离开帝屋树的顶端，回到华夏所在的地界。
在夜晚回来，陪着她坐上一整晚。
不过他昨天晚上倒是有些惊喜，陆月凝眼眸中的神采真实了许多。
在陆月凝消失之后，樊易天将茶杯还了回去。
那茶水已经没有了香气，如同最普通的水一样，里面的叶子也由原本的饱满变成了枯萎的。
樊易天倒也问过帝屋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叶子中含有的灵气能够充盈灵魂吧？”
帝屋是这么说的。
“但是灵衍界这里有这么多灵气……她也没怎么现身。”樊易天这般问道。
“帝屋之叶中的灵气是不同的……怎么说呢，就像是在要暴走的时候喝我泡的茶有着稳定的效果一样，按照人类的话来讲叫做……安魂。”
帝屋摇了摇头，说道：“但是她并不能补充太多，因为她的灵魂是无法修复的了，可能这样的效果，能让她恢复些神智。”
樊易天点了点头，看了看身旁的位置。
希望在她消散之前……能有那样的一天吧。
樊易天消失在原地。
白天还是要回到华夏所在的那个世界。
上午要帮着批改文件，顺带着监督一下人造神们的训练。
下午他就会离开人造神部队的基地，去各地溜达一圈。
今天下午的目标他已经有了。
……
济市是祥和而安静的。
这座温柔的城市在战争中其实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害。
樊易天走在济市中，周围没有一个人。
挺好的，也没人注意他了。
路边的灌汤包店明显已经破损了好长时间了，没人打理，也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一副破败的模样。
这让樊易天有些好奇，国家到底打算拿地上这些建筑怎么办？是要把这些建筑换成别的设施，又或者是……就这么放着？
以华夏人的精神来讲，不太可能。
这里可能还有别的用途，但是地上还能有什么呢？
战争结束的现在，济市并不是没有人居住的。
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土地，所以没有选择进入地下城，反而选择留在了这里。
但是陆月凝的奶奶明显没有这样的故土情节，又或许她是为了陆镇城考虑，毕竟陆镇城还年轻，需要人际交往。
樊易天敲了半天，门也没开，里面甚至没有人类活动的声音和踪迹。
鬼气在里面扫了一圈，确定已经没有了人类生活，樊易天抬起手，鬼气在里面拧动着，大门自动打开。
这里是陆月凝生活了半辈子的家。
他轻道一声抱歉，轻轻走了进去。
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是担心惊扰了谁。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陆月凝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这一次，她不再是静止不动的了。
她在屋子里缓慢的走着，似乎是想要熟悉一下这个自己离开了许久的家。
樊易天没有打扰她。
陆月凝的房间很好辨认，这个不大的屋子里一共有三个房间。
奶奶所在的房间里还摆放着一张破旧的相框。
整个屋子的布置都是老旧的，看上去就是老人的房间。
陆镇城的房间……还需要辨认吗？
那一整墙的篮球海报都是少年时期中二的梦啊。
樊易天的目光仅仅是在陆镇城房间里跳了一下就移开了。
他转头走进剩下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陆镇城和奶奶撤离的时候，应该已经全部拿走了。
房间的大部分设施都已经落灰。
是啊，距离上一次打进永宁壁的战争过去，已经好多年了，灰尘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照片，相框，衣服，甚至连被子和枕头都被拿走了。
微微泛着灰色的身影从身边走过，樊易天回过头，陆月凝已经走到了一张小桌子前面，盯着上面的那张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樊易天没有打扰她，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
一直到陆月凝的身影逐渐淡去。
在身形消失前的一瞬间，陆月凝回过头来，和樊易天对视。
依旧是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
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流浪者，世界上和她有关的记忆几乎都泯灭了，和她有关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现在剩下的，只有她自己了。
她自己也化作了一抹残魂，不日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陆月凝和樊易天对视着，身形缓缓消失在原地。
樊易天却像是得到了什么使命一般，点了点头。
他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了。
……
“奶奶，您把这个粥喝了。”
陆镇城搬了张凳子坐在老人旁边，手里拿着小勺子，盛着碗里的白粥，一点一点的喂给面前的老人。
喂上两口，还会耐心的擦干净老人嘴边的水渍。
姐姐现在不在家，他要照顾好奶奶。
姐姐曾经就说过，她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是家里唯一能照顾奶奶的人了。
“小凝她……”
老人喝了两口就撇开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眼中带着些忧虑。
说起来，前一段时间又打仗了。
不知道孙女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姐姐那么强，您还担心什么？”
陆镇城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快把粥喝了，我带着您去溜达溜达，说不定就能听到姐姐的消息呢？她现在可是修炼者协会的会长啊，而且还有姐夫照顾着，姐夫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陆镇城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像是在催眠自己，一边给老人喂着白粥。
要说他不担心那是扯淡。
但是他还守着奶奶。
他不能表现出来，要对姐姐有信心。
姐姐会平安回来的。
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夫，怎么可能有事。
这样说着，陆镇城却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安。
莫名的不安。
在前一段时间，这种感觉甚至让他的胸膛有些绞痛。
“奶奶啊……总觉得不舒服，总有不好的预感。”
老人的眼睛看向陆镇城：“小城啊……能不能给你姐姐打个电话啊……问问她……”
“哎呀奶奶。”
陆镇城叹了口气：“修炼者协会的会长啊，她每天的事情那么多，我这么一通电话打过去，她办公不完，晚上睡不好觉可怎么办？”
“啊？”
老人张了张口，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会这样吗？”
“太会了，您还不知道她？就喜欢钻牛角尖。”
陆镇城深吸一口气，笑了笑：“等到差不多了，她自己就回来了，她心里有数，放心吧。”
老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好……”
“对……”
“笃笃”
叩门声响起，敲门的人很有礼貌，只敲了两声就停下了。
“您看吧，这就有人来看你了。”
陆镇城眉头快速的皱起，瞥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转头对着老人笑着，将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去开门。”
“问问是谁啊？”
老人的叮嘱声从后面传来，陆镇城轻笑一声。
自己都这么大了，奶奶还是把自己当成小孩看。
“谁啊？”
但是陆镇城还是听了奶奶的话，眼睛从猫眼看了出去。
“是我。”
樊易天的面孔映入陆镇城的脸庞，他眉头挑起，似乎有些惊讶于来人的身份。
“姐夫？你怎么来了？”陆镇城后退一步，打开了大门。
“来看看你们。”
樊易天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少量的水果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点保养品。
像这样的家庭，每次去不要买那么多水果，他们吃不完的，都是浪费了，老人看着心疼，起不到什么作用。
拿点能真正起到作用的东西才是主要。
樊易天进来就把买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转头看向陆镇城，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姐姐……太忙了，修炼者协会那边很多东西走不开，所以我替她来看看你们。”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语气顿了一下，还是说了谎话。
他将水果交到陆镇城手里：“洗点吃，新鲜的。”
“欸……好。”
听到了樊易天的话，陆镇城心中似乎有一块石头落下，他点点头，接过水果。
说完，他朝着老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半天过去，似乎才辨认出他的身份。
“哦，易天啊。”
老人的嘴角上扬了些，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樊易天的身后：“小凝……没回来吗？”
“这不是刚刚打完仗吗，我们人造神部队都是一群大老粗，什么办公经验都没有，上面把好多文件都交给月凝了，她害怕你们两个担心，就让我回来代她看看你们两个。”
“啊……啊……”
老人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带着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看向樊易天：“那她工作忙不忙啊？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
“再等等吧奶奶，我会早些把她带回来的。”
看着老人的脸，樊易天又撒了谎。
他扯开嘴角，笑道：“回去我替她处理一些文件吧，免得她太累了。”
“好啊……好啊……”
老人点了点头，又拉起樊易天的手开始絮叨：“大热天怎么还戴手套啊……多热啊？”
这还不是担心影响到您的身体嘛……
樊易天应付着老人的问题，一边回头看了看后面。
果不其然，陆月凝现在就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老人的脸，眼中有了些光彩。
“水果洗完了……”
陆镇城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径直穿过陆月凝的身体，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樊易天皱了皱眉，身形向后靠了些，几乎和陆月凝重合。
老人还在说着，樊易天一句一句耐心应答着。
他的工作，陆月凝的工作。
他的人际关系处理的好不好，陆月凝的人际关系处理的好不好。
总之，所有问题到了这里都会变成双份的，由樊易天自己回答。
“她？您就别担心她了，您孙女您还不知道吗？聪明的很，修炼者协会谁不把她当偶像啊，现在就连我的人造神部队里面都有很多被您孙女吸走当粉丝了，我都吃醋了。”
樊易天的话逗得老人笑呵呵的。
老人不懂得什么叫吃醋。
但是老人知道，自己孙女的人际关系似乎很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
粗糙的手握着樊易天戴着手套的手掌，一遍一遍的摩挲着，叮嘱着。
樊易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旁边的陆镇城：“你呢？最近怎么样了？”
刚才说陆月凝的事情的时候，这小子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
“我？我就是在这里照顾奶奶啊。”
陆镇城的脸色有些奇怪：“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每天有专人帮我们送菜和生活物资。”
“那就好。”
樊易天点了点头：“月凝也很想你们，天天都和我念叨着你小时候是怎么和她抢雪糕的，又是怎么挨揍的。”
“她怎么还念叨着这些事情啊！”
陆镇城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发红。
老人也咧嘴笑了笑。
这两个孩子，从小斗到大，从打架到斗嘴，就没和平过。
陆月凝长大了之后倒是没怎么动过手了。
因为陆镇城也知道和女孩动手不是男人应该做的。
陆镇城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红晕：“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可不和她计较那些小事了。”
樊易天看了他一眼：“是吗……”
语气明显有些不信任。
“真的！”
陆镇城到底还是个小孩，社会阅历尚浅，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别担心你姐姐了，有那个时间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
樊易天伸手拍了拍陆镇城的肩膀：“现在有没有关系好的女孩呢？”
“哪有啊……”
陆镇城的脸色坦然：“我每天就是推着奶奶去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但是樊易天看到了他眼中的躲闪。
不对劲，这小子有情况。
余光看到旁边的陆月凝也转过头来看向陆镇城，似乎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哦……小城啊，似乎跟送菜的那个小丫头关系蛮不错的。”
老人刚刚反应过来，听到樊易天的话，笑着说道。
“哦~”
樊易天轻笑一声。
“奶奶！”
陆镇城红了脸，像个小孩第一次被父母提到了自己的初恋一样。
“军婚可有点难度，真的看上了，姐夫可以帮你把把关。”
樊易天看着陆镇城，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没有！什么军婚不军婚的！”
陆镇城深吸一口气：“我也是个大小伙子，看到好看的姑娘喜欢不是正常吗？喜欢又不是一定要拥有。”
樊易天轻笑一声：“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小伙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