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沧垂首道：“是。周遥凌之妻严氏，严嬷嬷是其自严家带来的亲信之人。”
清鸢一笑，手里捻着一枝无精打采的木槿花。
“嗯……周家……周夫人为了周尚书可谓用心良苦，怎奈这步棋走的太错了。从来只有皇子往臣子府上插人的份，可没有臣子窥视皇子的道理……”
说着说着她手中的动作一停，打蔫的花瓣飘出窗外两片。
“我记得这位周夫人的嫡亲兄长……是两江都转盐运使司的运判？”
遐沧点头答：“是，六品官，品级不高，但分量不轻。”
是了，沾上“盐”这个字的官，自然分量都不轻，毕竟是真金白银打成的官位。
清鸢盯着严嬷嬷的眸色越发深沉了。
“这位运判大人可有女儿？”
“有，嫡出独女，名贞，表字逾洁。”
清鸢随手将那枝凌乱的花插回了瓶中。
“去请这位严嬷嬷好好歇一歇，另外待安文泽回府之后，知会他尽快纳严逾洁为妾，必要时你可出手相助，只准成，不准败。”
遐沧答“是”，快速起身出门下楼。
院外，严嬷嬷正被清鸢那眼神扫得心跳如鼓，她想得赶快通知夫人，这件事她们办不得，说不好会得罪二皇子。
可严嬷嬷才要走，就见四名护卫前后堵住了两头去路，一个容貌平凡但周身散着阴冷气息的男子不紧不慢走到了她身前。
“严嬷嬷来一趟不容易，本官奉命好生招待嬷嬷，请嬷嬷随本官来。”
哪有让男人招待后院嬷嬷的道理，严嬷嬷心知不妙，猛抬头再看那窗口，却不知何时那人已经不在那了。
严嬷嬷被遐沧“请”到前院，清出一间屋子，门口有遐沧手下的人守着，严嬷嬷被好吃好喝招待到了第二天午后，二皇子安宁润才终于回府。
安宁润出去三天是去治病，姚立焕为他的“心腹臣下”寻了一名民间神医，他为了保密将人养在了别苑中。
连三日的针灸药浴，他倒真觉得身子松泛了不少，小腹也隐隐能感觉到暖流，所以心情不错。
若是遐沧不去找他，估计他好心情还能持续一段日子。
“殿下，您不在的这几日，户部尚书夫人上门来探望过皇子妃，并将一名嬷嬷留在了府中，现下皇子妃让那名嬷嬷顶了教习一职。”
安宁润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不少。
即便他不是专门研究律法这一块的人，也知道各皇子府、王府的后宅教习，一向都是宫中指派，通常为宫中的教习嬷嬷带领宫中女官到各府任职。
这部分人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而非各府，故而主家虽可以提请换人，却不可这般草率说替换就替换。
但既然戚姝炜敢换，或许已经安抚好原来那些人了吧。
安宁润摇着扇子道：“姝炜做事周到，若是被替换下来的人没有异议，倒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遐沧面不改色道：“微臣斗胆请殿下三思，原来的嬷嬷和女官们虽未表示，但她们按规矩该马上回宫。那位严嬷嬷是周夫人的心腹，虽周家与皇子妃有些亲缘关系，但这种事本就 不合规矩，一旦传出去，对殿下算不得好。”
安宁润闻言皱眉思忖片刻，合上扇子在掌中连拍了几下。
“是了，是了是了是了，遐沧，你提醒的很对。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事，下头的人即便再没怨言，也会同宫里相识的说上几句。”
“若传到父皇耳中，怕是要怀疑我刻意亲近周家才开此先例，不免有结党之嫌。”
“这件事不妥，我会找姝炜说一声，你，现在马上派人好生送走那个……严嬷嬷。”
遐沧却未动，垂首又道：“殿下，微臣以为不能送走严嬷嬷。”
安宁润拧眉问了一句“为何”。
遐沧道：“严嬷嬷并非知根知底的人，可她在殿下府中已有三日，第一日时便在后宅肆意走动，去了叶姨娘处之后又想去于姨娘处，大有将所有住着主子的院落都逛一遍的意思。”
“于姨娘发觉事有不对，才让微臣拦下了严嬷嬷，于姨娘说殿下的后宅中毕竟还有两位身份贵重之人，不知严嬷嬷突然来此的目的，是否与她们有关，又是否在这三日中，已经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事情。”
提到那两名有孕的妇人，安宁润的面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这是他后院最见不得光的秘密，更关系到他的前途乃至于生死存亡，他决不允许有人去刺探、触碰。
周尚书的利益与他捆绑，作为党羽自然可以，但他是君，周尚书是臣，从来只有君准臣知，臣才能知的道理，却没有君不想臣知，臣还绞尽脑汁试探的规矩。
安宁润将折扇放在手中拧着，拧到竹骨变了形，沉声道：
“楚楚的意思呢？”
“于姨娘的意思，此人最好不留，但全凭殿下做主。”
既然楚楚也这么想，安宁润便不再犹豫了。
“那你下去处置吧，处置的利索些。”
严嬷嬷此来与戚姝炜前些时候去周府一定有关，但安宁润并没怎么当回事，戚姝炜虽是皇子妃，可她那个软性子，能闹出什么事来？
安宁润还不至于将这样一个，只能依靠他的后宅妇人放在心上。
遐沧应了“是”，却没走，上前两步才低声道：
“殿下，于姨娘的意思是，既然周家行事越了界，您不妨借此机会明一明态度和立场，还可进一步帮助殿下解决燃眉之急。”
“这是何意？楚楚又有什么计策？”
“殿下，那位严嬷嬷是周夫人派来的，周夫人的兄长是两江都转盐运使司的运判，膝下有一嫡出独女，名严逾洁。微臣已着人打探过了，那位严家小姐珠圆玉润、肤白貌美、正值妙龄。”
这种方面，安宁润一点即通，立刻反应了过来。
刚好他的身体有转好的迹象，也是时候该迎个新人进门了。
尤其这新人还定会有一份极丰厚的嫁妆。
安宁润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两眼也亮了几分，“哗”一下再度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摇着。
“是了，果真是知我者楚楚，就按她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