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一切如往常，水月换了几副面孔去各个地方打探，最后得了确定消息才回仪静斋。
望着幽暗的烛火下还在对镜施朱的镜花，不由心情和声音都沉了沉。
“姐姐，你手伤了，还是少动为好。”
镜花淡道一声“你回来了”，而后打量了镜中人片刻，才慢慢放下胭脂，挤了挤眉毛，转过脸来。
“怎么都觉不像。”
水月拿起了湿巾帕，走上前去递给她。
“大体很像了，但气质和身形的确。襄王妃出身高贵，可与寻常贵女相比，气势凌厉，眉眼不会这样柔媚，举手投足慵懒却又有种熟悉的味道，我说不好。”
镜花凝视了镜中一会儿，将温热巾帕敷在了脸上。
“是染哥哥所谓的肃杀之气吧，估计死在她手里的人不少，比死在染哥哥手里的更多。”
水月帮她压着翘起的巾帕边缘，没再接这个话题。
“多福轩还是进不去，守着的人太多了，院里院外明处暗处至少近百人。还有，咱们失败了，王妃下午去过雪珍园，毫发未损。”
镜花拈起巾帕的上缘，慢慢掀起，一些薄而软像半透明的药膏一样的东西留在了巾帕上。
底下那一层脸皮，还能看出邹令仪的影子，她拿着脂粉开始修修补补。
她急于取襄王妃而欲代之也是没办法，据王府下人说，襄王洁身自好到了一个近乎病态的程度，除去王妃之外，莫说是女人，便是连只母蚊子都没法靠近。
听水月说襄王妃没事，她面上丝毫没表示，可她心里恨极了。
“卉云山庄的人真是没用，连买去的货都看不住。花和那小畜牲呢？”
水月在水盆里揉着巾帕摇摇头。
“没见，应该还在月下阁。”
镜花的手一顿。
“也就是她没怀疑？”
水月又摇头。
“姐姐，就算她怀疑了也不会明着查啊，谁会宣扬自己被卖进那种地方。不过咱们没亲自动手，不会有事，不如先不要……”
她想劝镜花先停手，却忽听院门似乎是被人砸开了，外头也是一阵吵闹。
镜花道：“你先出去看看。”
水月出了门去，只见一群面相凶恶的婆子正往各屋走，为首的人是王府下人中德高望重的万嬷嬷，听闻宫里时曾是襄王的乳母。
万嬷嬷见水月出来，一动未动，表情阴沉严肃。
“凝碧，侧妃呢。”
水月福身道：“侧妃刚服了药，已经歇下了，嬷嬷，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劳动大驾过来了？”
万嬷嬷掸了掸衣袖，又将双手落回了小腹上，双眼直视。
“还是请侧妃出来待一会儿吧，王妃有令，因最近府上怪事频发，王妃昨夜又噩梦缠身，怀疑府中有人行压胜巫蛊诅咒之事，彻底搜查仪静斋。”
水月一双小手握紧，心里不大痛快。
“敢问嬷嬷，为何只搜查仪静斋？侧妃好歹是王府的恩人，如今又嫁入了王府，怎会盼着王府不好，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万嬷嬷这才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
“凝碧姑娘问我作甚，这是王妃的命令，王妃是咱们王府的后宅之主，既下了令所有奴才只有遵从的份，谁敢质疑？若凝碧姑娘或是侧妃有那个胆子，大可直接去问王妃，但这仪静斋，今日是一定要查的。”
说完万嬷嬷拔高了嗓门，叫一起来的婆子手脚利索些、办事仔细些，务必细搜每一个角落。
里面的镜花把脸弄弄熨帖，特地披了件褂子摸索到正房门口。
“凝碧？？？死丫头，去哪了！”
凝碧似是窝着火又带着两分惧怕，小步赶快到了人身边，抬起胳膊。
“侧妃，奴婢在这，王妃派人来搜咱们院子了，您搭着奴婢慢慢走。”
镜花愣了一瞬，下一刻便循声把巴掌招呼到了水月脸上，厉声道：
“你这蹄子！在胡乱嚼什么！服侍主子不见得多上心，说起瞎话倒是一来一来的！王妃待人最是大度！怎会做出打人脸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来！”
万嬷嬷听了白眼差点没翻到天灵盖。
“侧妃还是省省力气吧，大可不必在这指桑骂槐。老奴服侍主子上不上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王妃又是怎么待您的大家同样是看在眼里的。呵，不过能说出这种话倒是真没法全怪您。”
狼心狗肺、有眼无珠的死瞎子！还敢编排起王妃来了！回头有你们好受的！
镜花自然听出来了这老婆子在骂她瞎，想想邹令仪那脾气，一手搭着水月、一手便远远指向了万嬷嬷。
“你这个老虔婆！谁给你的胆子敢同本侧妃这么说话！以下犯上丝毫不敬主子！”
万嬷嬷冷哼一声。
“老奴是王爷的奶娘，在这府里，老奴的主子只有王爷、王妃，这是皇后娘娘亲口交待的。除了王爷王妃，其他人的话老奴一概不听。侧妃若是有意见，大可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喊冤啊！”
说着万嬷嬷又“噗嗤”一声笑了。
“呦，也是老奴欠考虑了，您也得够资格见皇后娘娘才行啊。”
这副骚浪贱的模样，万嬷嬷瞧着就觉膈应，不遮不掩翻了大大的白眼。
镜花作势“你——”了一声没了下文，按邹令仪的性子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襄王妃既然平安回来了，定是知道身上中了药的事情，这次搜查院子，应该就是要搜那药。
可她们都是做惯了这种事的人，连运人都不是亲自动手，又怎会留下证据。
而且王妃连下药的途径都未必知道，索性由她们查好了。
捏了捏水月的手，水月扶着镜花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只要找不到证据，她们的身份不暴露，王府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们。
如此想着，倒是越发从容，在心里计较下次动手该如何。
婆子们办事尽心，把仪静斋恨不得挖地三尺，翻找了约一个时辰，回到万嬷嬷身边。
“嬷嬷，没有。”
“是，奴婢也没找见。”
镜花听了得意笑着，刚想讥讽两句，却见院门外又进来两位嬷嬷。
一位是见过的康嬷嬷，另一位却是面生。
三位嬷嬷见面互相见礼客气了几句，都走了过来。
康嬷嬷道：“奉王妃之令，收回侧妃出入府所用的腰牌。”
镜花和水月的手同时抽了一下。
没有腰牌她们虽说不至于出不去，但王府各处值守的人都不少，日后再想要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尤其镜花的右手臂还受了伤，明着看不出，但实际吃不住力。
王妃下手实在太重了，看上去只是轻飘飘一拍，打闹一般，就差点扇断人的胳膊。
尤其镜花还不能表示，因为以邹令仪的武功底子，挨那一下自然不会有这么严重，但镜花武功算不得高，吃了亏也没法说，怨不得就此恨上了她。
她此番想劝镜花先停手，也是想让镜花先养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