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如冬日惊雷，炸在了良妃的头上。
怎么会这样？安宁润若是再不能生育，她苦心孤诣筹划了二十多年的事，不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良妃的脸有些白，身形摇晃了两下，无力靠回了软枕上。
这件事若叫其他人得知，安宁润与皇位绝无缘分，她现在再想要一个儿子也晚了啊！
“儿子！”良妃突然坐起，直直盯着安宁润的双眼，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这件事你没告诉别人吧？还有给你诊病的那些人，你处置没有？！”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安宁润满脸不耐烦的摇头。
“这种事儿子怎么可能往外宣扬？知情的府医都处置了，母妃不必想这些了。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帮儿子找人治病！否则……儿子算是没指望了！”
良妃稍稍放心，可烦躁并未减少多少。
苦思良久，良妃坐正了些，板起脸来道：
“泽儿，你是本宫的心头肉，你出了事本宫当然要尽快帮你想办法，但是你要知道，咱们不能只做一手准备，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宁润也坐了回去，心神不宁。
“您直说吧，儿子实在没有心情陪您打哑谜。”
良妃拉住了安宁润的手。
“泽儿，如果……本宫是说如果啊，如果你的病没能治好，你打算怎么办？”
“儿子……儿子没想过！儿子还未给您和父皇生出皇长孙就……儿子实在不敢想！”
安宁润六神无主，良妃紧了紧拉着他的手。
“泽儿，若是母妃说就算治不好，对于大局来说也没什么要紧呢？”
安宁润狐疑看了她一眼。
“怎会不要紧？”
“只要不让人知道不就好了？民间那么多女子，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母妃会让人为你寻几个既貌美，肚子里又已经有货的，陆续送入你府里。你想想看，那些孩子在你府里出生，谁敢怀疑他不是皇室血脉？只要你子嗣繁茂，谁还会怀疑你？”
的确是个办法，但谁会甘愿养别人的孩子？
安宁润抽回手，皱紧眉头。
“母妃！您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吧！那些女子怎会那么容易就就范？她们的丈夫又怎会情愿？况且这件事若是被人发现，可是能捅破天的重罪！还有，儿子的心情呢？儿子的心情您就丝毫都不考虑了吗？！”
良妃恼了，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本宫当然要先找人——”
喊到一半才觉不妥，往外面看了一眼，又忍着气压低了嗓音。
“本宫当然要先找人为你医治！可方才不是说了要做两手准备吗！万一呢！万一没能医好！你把太子宝座拱手让人，你就乐意了？！本宫如此行事是为了有备无患！你若是个有脑子的，就该知道本宫用心何其良苦！至于其余的，你不用管，本宫来为你安排！”
事到如今安宁润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从良妃的安排，脸色极为难看的点了头。
若叫他查出来是谁暗算他，他必要把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良妃也想到这一茬了。
“泽儿，母妃只听说过男子因寻花问柳染病的、突然死了的，你这种情况却是闻所未闻。你……确定不是被人算计了？”
“儿子当然是被人算计了！儿子就算爱好美色，却也不至于不知分寸！定是谁在暗中给儿子下了药！”
方才还好，现下怒火一起，安宁润的小腹又是一阵酸涩钝痛。
良妃却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忙着追问道：
“可有怀疑的对象？”
安宁润咬牙，脑海中浮现了两张脸和一个模糊的影子。
“最可疑的自然是襄王府，但旁人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良妃自然也怀疑襄王，但却不知其他可能。
“还会有谁？你与外人结仇了？”
“母妃难道没看出来？如今皇长兄越来越亲近襄王了，若是他们二人联手对付儿子，儿子只怕希望渺茫。”
良妃恍然大悟。
“怪不得方才叶舜华那个死丫头只为许艾烟说话！戚姝炜始终跪着她却提都不提！看来……本宫临时起意的安排，的确有必要落实下去了。”
“什么安排？”
安宁润不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良妃便拣着些要紧的说了说。
“萍樱到了年纪，也对你起了心思，本宫自然不希望你分心，又想着大皇子府咱们没有人手，便想把萍樱塞进去。如今你既说大皇子有可能成为襄王的同党，本宫更要送些人进去，如此你日后也能及时知道该做什么。”
说着又推了安宁润两下。
“泽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该警醒些了吧？本宫觉得，这事情或许与你身边人有关。你好好想想，自你身子不对付开始，你都留宿在谁的屋里？”
安宁润思索道：
“茹婉之前一直有身孕，儿子担心伤及皇孙并未与她同房。楚楚……是儿子的谋士，儿子敬重她，所以一直以礼相待，不曾碰她。其余时间……儿子自然在韶华和姝炜的院里，偶尔才会去南郊别苑。”
良妃带着些怨气翻了他一眼。
“泽儿，不是本宫说你，你是皇子，不是寻常富家子弟，该洁身自好，不要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往来。你若早说你喜欢，本宫满可以为你寻些出身干净的女子，你纳了就是，哪还会有今日这种祸事。目前看来，最可疑的便是别苑那些，其次就是叶韶华。”
她毕竟是叶舜华的妹妹。
安宁润却摇摇头。
“不会，母妃，韶华跟儿子提过的，她的生母死在了叶舜华母女手中，她恨她入骨，姐妹二人早已反目成仇，怎么可能还帮着她来害儿子呢？何况韶华已是儿子的妾室，儿子好她才能好，她捧着儿子还来不及。”
“你查过？确有其事？别是她们两个商量好的，骗你的吧？”
“查过的，儿子问过楚楚，也去侯府问过叶和光，让人打点了下人，确有其事。当时韶华的生母吕氏一心想成为侯府主母，被人撺掇着给叶杨氏下了毒，叶舜华得知之后怒不可遏，当场逼死了吕氏。”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那这件事应该就是外人所为了。
堂堂襄王想买通几个青楼女子，那还不简单？
良妃脸色一沉。
“那些在别苑伺候过你的人，你要抓紧处置了。今日只是害你身子出了问题，明日就能要你的命。”
安宁润欠身。
“是，儿子知道。”
“本宫会着人尽快帮你治病，可还有别的事？”
良妃问起，安宁润忙把修书的事情告诉了她。
“母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办好，父皇定会对儿子另眼相待的。现在人选还未定下，请母妃为儿子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儿子才能更有把握。”
良妃总算笑了笑，伸手摸着他的脸。
“那是一定，你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苦诞下的心肝宝贝，本宫当然会为你好好争取、谋划。”
安宁润很是感激，至少在他看来，良妃虽然嘴碎些，倒也是真心为他好。
“儿子多谢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