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叶舜华淡淡笑着，和风细雨，“你可以按你喜欢的来称呼我。毕竟很多东西否认来否认去，咱们都没法否认它存在过。”
清鸢红了眼眶，垂首掩盖情绪，犹豫也只是一瞬，还是轻轻摇头。
“那样……不合规矩。”
深吸气，清鸢低眉顺目朝她行万福。
“妾身二皇子府妾室于氏，敬请常德王妃福寿康安。”
一直以来，没人记得她的封号，只知她是襄王妃。
清鸢却记得，她并非完全是襄王的附庸。
叶舜华弯唇浅笑，对她抬手，“免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
叶韶华在一旁很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瞧给她得意的，不过是个破封号，谁稀罕……”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清芷闻声而动，巴掌还没扬起来，就被叶舜华拉住了。
“王妃，她对您不敬。”
叶舜华淡然。
“她是我妹妹，总与旁人不同。”
王妃怎么今日心软上了？规矩就是规矩，清鸢都明白的道理，叶韶华这个正经小姐却不懂，便该出手教训，让她学一学、记一记。
清芷难得在外面不听话一次。
“可是——”
叶舜华敛眸一笑。
“给她留些颜面吧，当着外客的面不好，拉到僻静的地方再掌嘴。若遇见二皇子府的人就不用避了，他们知道我与她这层关系，左不过是姐姐教育妹妹。”
“是！”清芷立刻精神了，转头冲叶韶华挑挑眉。
“叶姨娘，您自己赶紧请吧，别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好心。”
叶韶华脾气一上来就要大呼小叫，海棠又紧忙扯。
“三小姐、三小姐！万万不可当着这些外客吵闹啊……您是二皇子妃开恩破例叫来的，若是丢了二皇子府的颜面，不说二殿下，那戚氏日后就定会给您小鞋穿……忍一时风平浪静……可别因小失大啊……”
叶韶华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那她何必来呢？！自取其辱不说，还要白白挨顿打？！打她的人还是杀母仇人的下人？！
气不打一处来，可海棠扶着她就走，清芷也在另一边明扶暗押，半强迫着把她带了出去。
叶舜华的身边还剩下流月和流萤，叶韶华走后她也没再去找大皇子妃，而是继续与清鸢说话。
“楚楚，一切可还顺遂？”
清鸢猛抬头看着她的笑眸，显然很不习惯她如此称呼她。
“王妃……不如还是唤奴婢清鸢吧……”
叶舜华只是笑笑，还了她同样一句话。
“那样不合规矩。”
回不去了，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清鸢垂眸定了定神，强作欢颜。
“既如此，谢王妃关怀，妾身一切都好。二殿下没有因为妾身出身微贱而薄待妾身，妾身已经很知足了。”
“那就好。”
“王妃呢，一切如旧吗？”
“嗯，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不挑食，什么都吃，可就是不吃亏。”
清鸢掩唇笑，她也笑弯了眼睫，一如旧日，可终是笑意渐淡，只余些倔强挂在彼此脸上，然后无话可说。
沉默半晌，清鸢扬起脸强打精神。
“开宴还要一会儿，妾身新得了些玫瑰香茶，王妃素日最爱，不若随妾身去后园亭中品一品，也可赏景打发时间。”
流月微微皱眉，靠近了低声道：“王妃，只怕不妥吧？”
叶舜华深深看着清鸢，依旧只是淡淡一笑。
“无妨，我刚好不喜与这些人说场面话，躲一躲也好。”
流月嗫嚅片刻，没再有异议，只是暗地叮嘱流萤，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
二人不远不近的一同离开，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的贺还燕。
贺还燕把她们的动向看了个清楚，皱了皱眉，也迈动了步子。
二皇子府的后园在西三所以北，邻着清鸢住的院子。
清鸢途中让婢女回去取了茶点，引叶舜华去了凉亭中。
茶泡好，流月警惕的先用银簪试了毒，又自己先倒一点喝了，看无异样才冲叶舜华点了头。
“王妃，这茶没有问题。”
叶舜华接过茶碗笑笑。
“她是不会下毒害我的。”
清鸢又不傻，不少人都看到了是她领着人离开，若叶舜华在这之后被人下了毒，她自然百口莫辩。
清鸢闻言神色也并未起什么波澜，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喝着茶，满目松柏梅花，始终再未有谁先起头说话。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可世事总无常，人也总会身不由己。
一碗茶见底，远处跑来了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简单辨认之后直奔亭中。
“请问您是襄王妃吗？”
叶舜华好奇看着她。
“是，你有事找我？”
那丫鬟忙跪在了地上。
“奴婢给襄王妃请安。奴婢不敢，奴婢冒昧，是管事的嬷嬷让奴婢来报给您，您身边的大丫鬟好像倒在了叶姨娘的院里。”
叶舜华和清鸢都变了脸色，倏然起身，异口同声道：“清芷？！”
叶舜华有些诧异的看向清鸢，清鸢满面焦急，冲她点头，“奴婢陪您同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往叶韶华的院子。
叶韶华的院子在西三所中间偏南，虽与清鸢的隔着两个院子，却也不远。
到院门前一看，门是大开的，院中的确倒着一人，看衣着也的确像是清芷。
清鸢的心突突跳着，不止因为奔跑，还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下药是初级手段，还难免会留下证物。
以她对叶舜华的了解，想让叶舜华自乱阵脚，唯有向她身边人下手这个法子最保险。
叶舜华与许多领兵的将领一样，都极为护短，若清芷出了事，她绝不会坐视不理，也做不到如平常一样冷静。
昔日叶舜华也是如此对她，但今日……她对她的好却成了她用来拿捏她的把柄。
说没有丝毫愧疚，是假的。
清鸢咬紧了唇，在心里念着一万句“对不起”。
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
叶舜华瞧着院中人目眦欲裂，却也怀疑其中可能有诈，先按下担忧唤了声：“清芷？”
没有回应。
再喊一句依旧如此，她提了裙摆就往院里冲。
“王妃不可！”“二小姐！”
手腕却一左一右被人拉住了，力道同样大，可有一人却很快松了手。
流月还拉着。
清鸢松了手，眼神稍显困惑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