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守孝，还顺带了禁足，这下可难办了。
邹令仪啃起了指甲。
“……不怕！我是襄王府的恩人，即便要守孝，他们也不能不顾我的死活吧。何况王爷这次一定还是做给人看的，只要没了叶瑾，王爷也就没了顾虑，到时他必会放我出去，扶我为正妃的。”
可她实在太想见他了。
熬到长大、熬到能嫁给他，他却娶了别人。
阴差阳错成了邹家女儿，却也终于到了他的身边。
他如今就在她不远处，只隔着几个院子而已。
她等不及了，迫切想要见到他。
雪莲看着她执拗的眼神只觉可怕，真是担心她会突然发了疯，在心里紧忙计较该怎么劝，她却突然眼前一亮，抬手连拍雪莲的小臂。
“雪莲……雪莲！你去把我的外擦药取来！快去！快去啊！”
知道擦药还算不错。
雪莲松口气听话取来给她。
她看着黑漆漆的药膏，还没等雪莲反应过来，就大口大口猛往嘴里塞。
这可把雪莲吓坏了。
“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这里面有草乌，可是有毒的！”
她到底会功夫，又有一把子蛮力，雪莲怎么也抢不过她。
转眼的功夫，一整罐药膏就被她吞进了肚。
没一会儿，神智逐渐不清，腹中翻江倒海，她却咧嘴嘿嘿笑，齿缝都是黑的。
“雪莲……你去……叫人……告诉王爷……有人毒害王府的恩人……叫他赶快来看我……”
真是疯了……
若要用苦肉计，装一装也就是了，哪有她这么实诚的，当真往嘴里塞毒。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雪莲怎么办？王妃会要一个妾室的家生奴婢？
“来人啊！侧妃中毒了！快去禀告王爷！”
雪莲觉得荒唐，又急得手忙脚乱，边跑边喊。
出去打了一桶水，回来就掰开她的嘴往里灌。
仪静斋乱成了一锅粥。
下人跑掉了魂一样，把消息飞快送到了多福轩。
但这把戏太拙劣，安永清眼皮都未动。
“叫府医去给她诊治。”
命人先去传了府医，屹川犹豫道：“王爷，仪静斋的下人跑了一路也喊了一路，如今消息该是传开了。恩人之女遭人毒害，您不去看看会被人议论吧……”
安永清冷冰冰扫了屹川一眼。
自方玉君算计他，强贴上来给他做侧妃之时，就该做好觉悟。
襄王府的仪静斋，便是她的冷宫、棺椁，她只能葬在其中，不可能获得他的丁点垂怜。
她如今使出这种苦肉计，也只是自讨苦吃。
至于遭人议论、哪怕物议沸腾，他早在接手北镇抚司时就体会到了现在，一点儿都不会在乎。
屹川看他把目光又落了回去，才敢喘出一口大气。
可王爷不考虑的事，他们身为下属却不能不为王爷考虑。
屹川没了辙，只能风风火火跑去了月下阁。
月下阁就在多福轩的南边，原是一处闲置不用的院落，挨着王府的东南角门。
叶舜华近几日吩咐人收拾了出来，提字命名，将院子正中布置成了武场，主屋和厢房都放置了许多她从昌乐侯府搬来的书，还有看着顺眼的摆件、喜欢的小玩意，充作藏书阁。
这些天她闲着的时候总在那泡着，浮玉等人来去也方便了许多，月下阁俨然成了她的私人小地盘。
“王妃……”
叶舜华翻着兵书，素手一指，清芷立马端了一盅参汤过去。
屹川感恩戴德几口灌完，抹了一把嘴，手上却染了几道红。
“王妃……您快别这么疼属下了，属下这身子都要补炸了！您瞅瞅，属下又流鼻血了！”
叶舜华垂着眼皮，照着书上的图样画阵法布置，推演两军对阵的几种可能。
“胡说。人参的用量我找人细细问了，没任何问题，你这该是冬天太燥了，热的。”
清芷心领神会，马上把炭盆挪远了些，又没好气给了屹川一块擦桌抹布。
等他塞住鼻子，叶舜华不紧不慢道：“说吧。”
屹川哭丧着脸，瓮声瓮气答话。
“仪静斋的传了话来，说邹氏被人下毒了，让王爷去看看。可是王爷懒得理她，只派了府医过去。他们咋咋呼呼的，现在估计大半个王府都知道了。属下觉得没个真正主子过去看，会影响咱们襄王府的名声，所以……”
笔一扔，叶舜华擦了擦手。
“所以他不去我就必须去呗。行了，你回吧，我知道了。”
烫手的山芋有人接，屹川塞着抹布笑嘻嘻走了。
叶舜华的目光扫过清芷和流月，似笑非笑。
“这倒真是意外，那咱们就跑一趟吧，看个新鲜。”
清芷给她取斗篷，流月福了福身。
“是，奴婢这就去叫上流萤和沐晓。”
五个人溜溜达达去了仪静斋。
府医见了她赶紧禀道：“王妃，微臣等为侧妃催了吐，其所用之物中含有草乌，症状也与草乌中毒相符。好在侧妃服下的时间不长，毒尚在浅表，并无大碍。”
叶舜华淡漠瞥了瞥榻上。
“令仪是王府恩人之后，必得慎重对待。你们救治的过程中，是否发现异样？”
府医们互相商议了一会儿，又是方才那人回道：
“若说异样，确有一点。微臣等发现的草乌，是一些尚未克化的团状物，按之柔软，且内含黄丹等多种药材。微臣等看过之后，一致认为侧妃服下的是一种独特的药膏，外用该有消瘀化肿、明目散结之效，而非寻常暗算所用的药油、药粉等。”
雪莲在一旁听着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能祈求王妃记性差些。
“药膏？雪莲，我记得你昨日提到了令仪要敷药的事，她平日用的药都放在了哪？”
怕什么来什么，王妃可真是一针见血。
药就在旁边的柜子里，但雪莲哪敢说啊。
若毒就在仪静斋，她身为贴身婢女，无论是何情况都难免头一个倒霉。
主子误食毒物，是她伺候不周，甚至蓄意毒害。
即便是外人投毒，哪有另辟蹊径、就地取材的道理？
勉强假设有，她也难逃看管不力、粗心大意之罪。
姑娘，你这下可是害苦了奴婢了……
雪莲心里连叫完，赶紧摇头。
“禀王妃，也是不巧，姨娘的药昨日刚好用完了，奴婢正打算抽时间出去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