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叶舜华拍案而起，满面怒容，险些把嗓子眼卡着的那颗心吐出来。
“贺云山熟悉的是西北军务！他对北境情况根本不了解！贸然提你做什么！这不是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吗？！再者说，术业有专攻！你是专理刑狱的！他提的这是哪门子的馊主意！八竿子都靠不上！”
在军事方面，至少在这王府内，叶舜华敢说是头号的权威，安永清第一个认可。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他这个王妃的含金量可比赤金还足。
“贺云山的意思是，谈判要的是口才，诸皇子中唯有我常审犯人，或许更能把控谈判……”
叶舜华眉梢一挑，只差没掀了桌子。
“把控他奶奶个腿！！！要是按他这歪理，朝廷不如找几个说书的去！！！”
安永清忙端着茶水过去哄她。
“你先别生气，父皇还未决定呢，贺云山只是提一句，父皇未必就会采纳他的意见。”
他这话有两分心虚，叶舜华岂会听不出？
“你自己信吗？他国公爷的折子入了京，便成了引玉之砖，这会儿各府只怕早传遍了！这件事，最迟明早就会有结果，若真是你，你打算怎么办？还能抗旨不遵？！”
安永清噎住了。
父皇若真的下旨，他只能服从。
“王爷、王妃。”清芷突然进来了，垂眸禀道：“贺家小姐求见王妃。”
x的！把她给忘了！贺云山突然插手，多半她就是根源！
叶舜华没好气踢开了凳子。
“好，我就去会一会她！看她想跟我说什么！”
她怒气冲冲直奔正殿，安永清也没了胃口，叫人收了桌子就回书房继续看公文。
正殿，贺还燕喝着茶等她，一瞧人来了，马上起身行礼。
“臣女敬请襄王妃康安。”
叶舜华满面阴云。
“不必多礼。两月不见，你气色倒是好多了。”
贺还燕察觉出了她情绪异常，心里却还镇定，抿唇温柔笑了笑。
“襄王妃敏锐，臣女气色好，也是沾了襄王妃的福气。”
叶舜华冷笑。
“我却不知我有什么福气能叫贺小姐沾，莫不是贺小姐此番带了福气给我？”
贺还燕以为她还在生她的气，忙把来意摆了出来。
“襄王妃说笑了，王妃自是最有福之人。襄王殿下如今很得皇上器重，马上就会有一桩体面又要紧的差事落在襄王殿下手里，为朝廷立下大功，如此王妃也便会更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宠爱了。”
叶舜华的火气压了又压。
“你指的是与北境诸部谈判一事。”
她已经知道了？
贺还燕眸色亮了亮。
“正是，朝中无人不知，皇上要派皇子去北境谈判，促成北境诸部归顺朝廷。谁若能医好朝廷的心腹大患，自是大功一件。”
这个傻子！她还以为她这是在报恩或者卖人情不成？！
叶舜华的怒火迎风而起，几乎是咬着牙问道：“道理不肖说，我只问你，是不是你让你父亲举荐的我家王爷？”
贺还燕还垂眸抿唇笑着，心里有些小欣慰。
她若知道了，定会原谅她，那个昔日古道热肠的好友，便会失而复得了。
“臣女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在给家父的家书中，提过王妃对臣女的恩情，不想家父竟……”
叶舜华听不下去了。
“贺还燕啊贺还燕……你这是恩将仇报！！！”
她勃然大怒，贺还燕立刻白了脸。
“此、此话怎讲啊……舜华，我正是为了报答你啊！谁都知道，北境诸部虽与大乾有长达百年之争，可自从先帝在北地开放了互市，如今双方都有冰释前嫌之意，只需派人过去谈一谈，就能……”
“啪嚓”几声，叶舜华的茶碗碎在了贺还燕脚边。
“你当与世仇谈判，就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容易？！红口白牙说两句，就能让异族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你想的怎么就能那么简单？！经前次种种！还是只想事成却不想事败吗？！若北境诸部包藏祸心，将王爷扣为人质，你让王爷如何？！你又让我如何？！”
若异族将襄王扣为人质……
贺还燕扭紧了帕子。
以皇室数百年的规矩，皇家无质子，若皇子被俘，只可自尽殉国，即便苟活以待，他日回朝，也必然抬不起头来，前程尽毁。
但叶舜华怎么能只想着失败呢？
贺还燕定了定神，反驳道：
“可这件事……以北境如今的局势……成功的几率必然大于失败啊……家父也是这么想的……”
“又是这个臭毛病！！！”叶舜华干脆冲了过去，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还一脚踹倒了要来护主的春晓。
“方才只看成功，现在又只看外因！！！贺还燕，你父亲远在西北数年，不了解朝中形势也就罢了，可你在京城待了多少年了！你徒有第一才女的虚名，史书典籍你都就着饭吃了吗！！！即便北境诸部全都如你所愿！没有扣押、加害我家王爷的意思！那别人呢！视我家王爷为死敌、几欲除之而后快的其他人呢！！！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家王爷立下大功吗？！我且问你……此去……数千里！！！你拿什么跟我保证！！！我家王爷可以全须全尾的去！！！再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怒不可遏，当着他府下人的面，就对一个官门小姐动了手。
贺还燕两脚离了地，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胆寒到无以复加，更不用提叶舜华那双攀着血丝的眼，还有眼底直刺贺还燕灵魂的恨意。
贺还燕一个内宅女子，哪里懂这些，她既然不懂，也自然考虑不了那么多。
如今叶舜华把后果摊在了她眼前，她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帮忙，而是好心办了坏事。
贺还燕急掉了泪。
“舜华……舜华你别生气！你别恨我！我只是想帮你……我没想到这些！你、你别担心，我回去就马上写信给我父亲，叫他立刻再递折子！无论如何也要加急、尽快送……”
“晚了！！！”
叶舜华把她掼在椅子上，紧咬贝齿，沉重摇头。
“已经太晚了！！！你自作聪明……让平国公上了那道折子……现在怕是已经被有心人留意到了！！！最迟明日早朝……朝中就会出现不少附和你父亲的大臣……我家王爷这趟虎穴……已经是非入不可了……”
她猛地转回身去，只怕再多看贺还燕一眼，就会忍不住马上掐死她！
时间只剩一夜，便是以八百里加急递送，贺云山的第二封折子，也没法在一夜之内送到。
大祸之相已成。
安宁润……至少清鸢，绝不会放过这次除掉安永清的最佳时机。
她必须赶快想出预防和应对的法子。
“舜华……我真的是只想帮你……”贺还燕还在拼命解释，试探性的把手放在她肩上。
“晚与不晚，总要试试，皇上总不至于早朝就下旨，也不至于下了旨就让襄王殿下马上启程吧？说不定我父亲的折子赶得及的。”
叶舜华抓了她的手一把甩开。
“贺小姐，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你当九五至尊的金口玉言，是想说就说，想收就能收的吗？若只因顾念亲子情，便朝令而夕改，他日还会有谁信服君命？即便你父亲的折子，能赶在王爷离京之前送到，也是于事无补了。”
她转回身来，冷冷看着贺还燕。
“而且你若是这么做，你父亲若当真糊涂到听从，无论日后是否酿成祸事，你父亲出尔反尔、如此全凭一时心血来潮一般的行事做派，都会让父皇失望至极，从此再不对你贺家之人委以重任。你那马上要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的前程，你还想不想要了？”
贺还燕怔然颓坐在椅子上。
她本是好心，怎至于发展到这步田地？
“我也只是……我也只是想帮你……我只是一心想报答你……”
叶舜华用力搓了搓额头，烦躁之情溢于言表，头疼稍缓之后一甩衣袂。
“贺小姐，我真的怕了你了！算我求求你……我既不是天山许愿池里的王八，也不是南海紫竹林的观世音菩萨，我真没有有求必应的能力，也实在没修炼出多好的脾气！自此之后，你权当不认识我！权当这世上就没有我这号人！别帮我也别害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