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从襄王府来投奔的？”
当日午后，二皇子府内，戚姝炜微蹙柳眉盯着庄茹婉。
“是，奴婢原是宫里伺候温太嫔的，此番被良妃娘娘做主赐给了襄王妃，但奴婢实在不愿待在襄王府，苦苦哀求襄王妃，襄王妃才肯放了奴婢。奴婢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求皇子妃收留奴婢吧，若觉得奴婢不配伺候您，指给府上哪位姨娘，奴婢也愿意。”
戚姝炜心里沉了沉，缓缓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庄茹婉突然上门，而是因为那个称呼，姨娘。
今日宫宴之后，安宁润便抬了于氏做妾，她这正妃的位子还没坐热，就出现了两个妾室，焉能不烦。
“既然母妃把你指给了襄王妃，你转投二皇子府的事，我一人却做不得主。茑萝啊……”
戚姝炜的丫头走上前来，垂首听令。
“去知会二殿下一声，看他要如何安排吧。”
“是。”
茑萝出了正院，去打听了安宁润在哪，小脸上很是不悦。
去到西三所叶韶华的院里，着人通报之后，许久，安宁润才理着衣衫出来，拧眉问她。
“做什么？”
茑萝把事情说了一遍。
“母妃赐给襄王妃的宫婢？姓庄的？”
“是。”
安宁润略思片刻。
“你带她去书房，我问过再说。”
两炷香后，书房内，安宁润再三审视过庄茹婉，忽地勾唇微笑。
“老天眷顾啊……茹婉，我还在为你担心呢，回来之后便紧锣密鼓的筹划，如何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不想你竟自己回来了。”
在见识过安宁润的翻脸不认人之后，他的话，庄茹婉半个字都不信。
“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想不得什么法子，只能在襄王妃面前哭求，好在襄王妃心软，放了奴婢回来。”
安宁润的左脸还疼呢，当下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
“哦？她竟会有如此好心？”
庄茹婉眨眨眼，猜测道：“好心未必，应该是疑心。奴婢毕竟是良妃娘娘给的人，襄王妃大概是担心奴婢会有异心，难免猜忌，又不敢直接杀了奴婢，这时候奴婢既想走，顺水推舟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安宁润的眉梢挑了挑。
“她竟连你都猜忌？”
那就更不用提母妃和他了……楚楚所料不错，叶瑾已是敌人。
庄茹婉弯唇笑道：“襄王妃猜忌奴婢是无可厚非的，从前朝到后宫，您与襄王相争早已不是秘密。女子出嫁，自是要从夫的，贵如王妃也无法免俗。”
确是在情理之中，庄茹婉回来也是了却一个麻烦，但安宁润现在不太方便安排她。
捏着折扇做苦思冥想半晌，他苦着脸叹了口气。
“茹婉，最近我府里发生了不少事，想必我同叶瑾的交谈中，你也听出来了些。以你我的情分，我该许你个妾室的名分，但我已被迫收了两房，姝炜毕竟才进门不久，我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只怕要……先委屈委屈你了。”
庄茹婉看似的确有些委屈，但还是顺从的点了头。
“殿下有殿下的难处，奴婢不会不理解，好在奴婢还未显怀，拖上一月左右，应该无妨。”
安宁润的脸色瞬间放晴。
“知我者茹婉！我便知道你是最贴心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同姝炜商议，争取早些给你个名分！”
拿腔作调的贱男人！嘴上抹了蜜，心里却糊了粪！怨不得人家襄王妃看不上他，是凡名门贵女，能看上他除非是真眼瞎！
庄茹婉心里不屑，面上却很感激。
“二殿下既有此心，奴婢感激涕零，却不知眼下殿下打算把奴婢安排在哪？奴婢这身子虽然看不出，但毕竟怕折腾，殿下能否……给奴婢指个娴静柔雅的主子？”
安宁润一口答应。
“那是自然，你怀着我的骨肉，我自然不能叫你吃苦。你便去找楚楚吧，就是于姨娘，她是个不多事的，院里还有几个护卫，会些花拳绣腿，我会叮嘱她们，让她们留心看顾你一些。”
庄茹婉甜甜笑着，面如桃花一样微微泛着红，福身道谢。
麻烦已了，好事刚刚被茑萝打断了，安宁润瞧着美色在前，当场就把持不住，走上去拥住了她。
“茹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知我有多想你。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好好疼你，让你安享荣华。茹婉啊……再多给我生几个好儿子，好不好？”
他蠢蠢欲动，庄茹婉抬起小手柔柔的抵在了他的胸口，羞赧道：
“殿下太心急了些……孩子月份还小，只怕禁不得……奴婢已经回到您身边了，您还怕日后……没有机会吗？”
佳人在怀，可肚子里的顶要紧，的确不能轻举妄动。
安宁润气出如牛，狠狠亲了她一口，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好茹婉……我等着你，先去吧。”
庄茹婉羞笑着福身出了门，走远些，用力擦去唇上令人作呕的湿漉漉感觉。
想要成为人上人，顶要紧的就是把眼光放长远，认对主子。
二殿下滥情，即便日后成了器，也不会是她一个人的男人，更不会专宠哪个女人，是个不堪指望的。
但襄王妃不同，庄茹婉虽说不出为什么，但总觉得，只要她忠心，日后无论她在宫里还是宫外，襄王妃都会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你若想保住孩子，便去服侍清鸢，她脾气温和，虽细心谨慎但不会磋磨人。见了她，你不必藏着掖着，该叫她知道的，你要恰到好处的叫她知道，反而会好过许多。”
庄茹婉心里想着叶舜华的话，去到了清鸢的院里，等人通报之后，被领到了院里的书斋。
这书斋虽比不得安宁润的书房宽敞华丽，藏书量却是只多不少。
屋里焚着宁心静气的檀香，桌后坐着一位妇人打扮的少女。
庄茹婉有些恍惚。
这少女的气质可是不俗，竟莫名有几分像襄王妃。
清鸢用葱指捻着书页，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是二殿下让你来服侍我的？”
“啊……是的。”庄茹婉回过神，忙福了福身，“回姨娘的话，奴婢今日才来府上，二殿下体恤，说您性子最温婉，特让奴婢来伺候您。”
清鸢的目光又落回了书上，语速不急不缓。
“看你的样子，像是宫里出来的，为何不回家反而来二皇子府伺候？”
有叶舜华的提醒，庄茹婉没隐瞒。
“姨娘看得极准，奴婢是宫里伺候温太嫔的，虽到了年纪出宫，但家里有好几张嘴等着奴婢养活，便想多赚几年银子。前几日，奴婢有幸被良妃娘娘选中了，原就要来伺候，只是在襄王府耽搁了些，所以现在才来。”
清鸢的神色一凝。
“襄王府？你既是良妃指给二殿下的丫鬟，又为何去了襄王府？”
庄茹婉把今日宫里选人的事说了一遍。
“襄王妃赶巧选中了奴婢，奴婢只能跟着去了襄王府一趟，哭求了好一阵才被放回来。”
清鸢思忖良久，抬眸盯着她，看不出喜怒。
“襄王夫妇在皇上面前得脸，可想襄王府是个好去处，你既被王妃选中，为何要走？”
这于姨娘果真是个心机深、疑心重的。
庄茹婉的鼻头渗出些细密的汗珠。
一日碰见两个怪胎，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际遇。
“奴婢……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实在是不能留在别处……”
清鸢面不改色，逼问道：“什么苦衷，你既要服侍我，总不能藏着事情不对我讲。”
庄茹婉嘴张了又张，看起来无比为难。
清鸢的心沉了沉，“你若硬要隐瞒，我便去回了二殿下，让你另觅他处。”
“别！奴婢说！”
庄茹婉的眼眶红了。
“奴婢……早在宫里的时候……就与二殿下……姨娘，奴婢如今……已有了二殿下的骨肉，除了二皇子府，奴婢实在无处可去了。”
清鸢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只偶尔进宫一趟，还要招猫逗狗，还惹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无药可救。
想来这宫女也是真的无路可走，破了身子哪里还有人家肯要她，也唯有给二皇子做妾这一个选择。
况且在一般人的心里，延续皇家血脉，总归是可以母凭子贵的。
好在叶舜华也只是刚嫁人，该没看出端倪，又是一贯的仁善，加之会因为她是良妃的人，多少有些猜忌，放了她不足为奇。
也好，希望这宫女的肚子争气，怀的是个男胎，二皇子的艰难局面就会得到挽救，还会因皇长孙的关系，多些胜算。
清鸢轻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想必二殿下会着人来为你保胎，真伪自不必验了。今日起，你就住在西厢房吧，我会让人打扫出来，你安心养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