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长和圆真没有做无意义的辩解。
微微低着头。
听候这位分管着佛门戒律的大护法如何发落。
他们两人同为转世高僧，区别在于一人开悟，一人尚未完全开悟，但按照佛门规矩都将会继承前世功德。
不是普通的僧人。
而是有功的僧人。
只要有悔过之心，不让戒杀大护法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轻易不会遭到打杀。
戒杀也在琢磨着该如何找个理由杀了这俩人了事。
“圆真，你知道你的师父，清慧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低头准备领罚的圆真瞳孔骤然一缩。
他已经知道师父清慧的结局了。
但问题是……
他不该知道。
因为在佛门众僧的眼里，他师父清慧老和尚是在与普济大方丈展开新旧佛法之辩，最终落入下风动摇了佛心，为了弥补佛心正在闭关修行。
在从徐年处得知真相之前，圆真也只知道他师父清慧应当是遭遇了不测，却不知道具体如何了。
该说知道。
还是只说圆真该知道的那一部分，以免显得和徐年他们牵涉过深呢？
圆真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师父？我师父他不是佛心受损，在闭关修行吗？大护法为何有此一问，难道……难道我师父他修行出了什么差池？”
这是圆真本就知道的部分，以及弟子对师父的关心。
“可惜了。”
戒杀说着可惜，但是他不见喜怒的脸上只有威严，可看不出可惜之色。
犹如不近人情的判官。
“清慧师兄他过于计较佛法高低落入了下乘，以至于心生偏执堕入魔道无可挽回，我已经按照佛门戒律将其诛杀，以还净土一片清净。”
周围僧人骤然听闻清慧老和尚的死讯，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清慧老和尚虽然不是唯二的佛门大字辈，但从大护法在众人面前都是尊称其一声清慧师兄，就能够知晓其在佛门当中的地位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论资排辈。
清慧也是佛门五品境的修行者，纵观天下都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强者了，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对五品境强者的死无动于衷，就连佛门也不例外。
况且清慧之前才不知道从哪儿取得新经，带回来了众生皆可成佛的新佛法，即便和普济大方丈辩经落败，那也不等于新佛法就无用了，能够惊动大方丈都得出来辩上一辩，本就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尤其是对于新佛法的追随者们而言。
清慧辩经输给大方丈，未必是新佛法输了，毕竟唯一佛的观点已经巩固了数千年，哪有那么容易撼动？但众生成佛不过才几个月，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只是这才刚起步，宣扬新佛法的头号功臣，怎么就早早地倒下了呢？
还是入魔……
这对于一位佛门高僧而言，可以算得上是身败名裂，最不堪的结局了。
佛门以护持苍生除魔卫道为己任。
怎能堕入魔道？
圆真也表现出了震惊。
他这震惊虽然有些表演的成份，但情感却的的确确是真的。
“不……不可能！我师父他怎么会入魔……大护法，你是在说笑吧？或者，哪里弄错了……”
戒杀神情肃穆庄严：“这等大事，若无确切证据，我岂能开口？更不可能当做玩笑来戏弄你这小辈。”
但清慧入魔这事，确实很大。
即便是大护法亲口所言，空口无凭也难以服众。
尤其是对于那些新佛法的追随者。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给他们宣讲新法的清慧老和尚竟然会因为辩经输给了大方丈而入魔，毕竟这对于新佛法也是相当严重的打击，甚至远远胜过辩经输给大方丈。
带回新佛法的清慧都已经入魔，是不是意味着新佛法偏执过重，不宜轻信呢？
不过戒杀既然说出来，当然是有所准备。
并非空口。
“这一角袈裟上的气息……你们可认得？”
戒杀拿出了一角染血的袈裟碎片。
僧众纷纷上前查探。
袈裟确实是清慧的袈裟，甚至尚未干涸的血迹上还有清慧的气息，但最重要的是这袈裟碎片还沾染着另外一种压根就不该出现在极乐净土里的气息。
天魔之气。
如此看来，清慧果真是入魔了。
大护法本就有掌管佛门戒律，直接将其诛杀虽然不近人情了点，但这般做法也没有违背戒律。
圆真双手捧着染血袈裟，神色上的悲痛已经彻底不是装出来的了，他哽咽道：“这是师父的袈裟，但是……但是大护法下手为何如此不通人情，我师父有错，也不至于让我这个弟子，连见师父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吧？”
“清慧师兄修为高深，入魔之后执念深重，更胜往昔。”
“我全力以赴也没能完全压制住清慧师兄，甚至还让他离开了极乐净土，差点就要逃出生天了。”
“没有放魔归山林已是万幸，我哪有余力留手，让你们师徒见上最后一面呢？”
其实大护法也很遗憾。
原本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清慧在净土僧众们的面前露出满身魔气的入魔之相，但好巧不巧的是，就在他要拿下清慧的时候，寂长他们正好在雪原之中引动了净土佛光。
清慧便是借着这一巧合变故，顺势冲破了净土的封锁。
没有把魔相暴露在净土僧众们面前。
否则，大护法现在也不用多费这么多口舌来证实清慧入魔的事实了。
戒杀看向了旁边同样低头的寂长一眼。
“若是空有袈裟物证难以接受，你们也可以问问寂长师侄，清慧师兄逃离极乐净土时，寂长师侄刚好就在雪原之中要回净土，亲眼看到了满身魔气的清慧大师。”
寂长虽然和圆真已经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了。
但这种无可争辩的事实上，他也没法颠倒黑白。
只能够默默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清慧大师的遗体就埋在雪原之中，如果非要摇头，戒杀大护法去把清慧大师的遗体挖出来，让众僧亲眼看看清慧大师的遗体上是不是残留着魔气。
到那时候。
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