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骁掐灭烟头，站起来在宽阔的办公室转了两轮圈圈，还是不能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有如此口气。
再次点燃一根烟，他回到座位，把椅子转向面对窗外的璀璨霓虹灯夜景。
俞骁的语气，平缓中带点期待：“你想针对汪卫国？你在鼓吹我打华娱娱乐的主意？元初一……秦总都不敢轻易夸这个海口。”
“俞总很心动。”元初一说得特别笃定。
“哈哈哈哈……”俞骁的笑声响亮，他摇摇头，好笑质问：“心动不等于行动。元初一，这不是过家家。汪卫国是华娱的大股东之一，华娱也没有任何决策的失误。哪怕此次公关危机，离动摇根本还太遥远。”
“要的就是华娱还是优质资本。”元初一并不在乎俞骁低看她，对方愿意听她扯犊子，态度已经很明显。
“要一个人倒台，不只有一种方式。”元初一态度很端正，这事她没法亲自动手：“我没那个功夫和女艺人扯头花。”
元初一冷笑：“造黄谣，以为我打打嘴炮就完了？”
“说来听听。”
正常来说，女艺人被造黄谣，还真打打嘴炮就完事。不然呢？哪怕海川正式告人，等结果出来，不过是几万的赔款，外加一则道歉。
仅此而已。
成本低得可怕。
元初一不介意俞骁并不认真的态度，她自然有让对方认真的本事。
“汪卫国不是第一次包小三儿，也不是第一次给小情儿砸资源。以前呢，他哪怕砸，他真正在乎的也是能不能给公司赚钱。无论长住国外的汪夫人，还是董事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华娱整个董事会，今时今日真正干净的少，狼狈为奸者多。”
“这次有什么不同吗？”俞骁知道，元初一可能真的手里有点东西。
“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汪卫国居然对林莉莉认真了吧。”
这……俞骁瞬间有些兴意阑珊，女孩子关注的重点永远在乱七八糟的情感上。
他简明扼要问道：“何以见得？”
元初一歪歪头，气闲神定反问：“已经完成一半的转移财产，算不算？”
俞骁：……
寥寥几个字，简单一句话。哪怕俞骁多年商场经历、腥风血雨争斗闯出来的过来人，脊背也惊出一溜冷汗。
汪卫国多年谨慎，他做财产转移，一定准备得非常周全。
财产转移，提防的是身边人。
成功转移一半，证明身边人成功被提防。由此可见，事情做得何等严密。
元初一如何得知？还如此具体。
电话两头，一时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还是元初一打破静默，她有点好笑：“俞总，我是海川的艺人，也是海川的资产。我不会做对公司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
俞骁搓搓脸皮，太久没被什么惊到了。
再次掐灭才抽到一半的香烟，这次俞骁真的坐得板板正正，像只蓄势待发的美洲豹。
他严肃道：“能具体说说你的想法吗？”
元初一叹了口气，她入行最初，真的只想单纯好好做艺做人，完成小阿统和她一起定下的目标。
“林莉莉之所以能动用这么大的阵仗黑我，因为什么？无非钱和资源。这两者，来源都是汪卫国。而汪卫国，掌控华娱。”
元初一冷笑：“华娱娱乐，可不是汪卫国的个人公司。”
俞骁显然不是第一次盘算华娱娱乐，他了然道：“你说汪卫国老婆？哪怕他们有内部矛盾，也不至于把公司推给外人吧？他们可有儿子。”
“卖不容易，换主呢？她儿子初中开始留学，现在高中都没毕业。”元初一准备得相当充分：“汪夫人离开，并不是相信汪卫国。在汪夫人看来，儿子比老公重要一百倍。她当初可留了人盯住自家资产。”
有时候元初一还挺佩服汪卫国，林莉莉经纪人常洁，和汪夫人那可是生死之交。
结果呢？
“只是日积月累，一个海外的老板，一个眼下的权利，她留的人换了立场。既然如此，我们帮汪夫人一把，整顿整顿乌烟瘴气的董事会，换个靠谱的职业经理人掌舵不好吗？”
俞骁喟叹：“好是好，做到不容易啊。眼下这点危机，远远不够。”
“华娱真正的价值，并只有现有艺人和手里的影视版权。俞总……”元初一平平淡淡加码：“汪夫人当年可是个能人，眼光卓越。她手里买断的小说版权库，海川花再大的精力都值得。”
“例如？”
“例如繁花文学网。她没出国前，连续三年，年度榜单前100名所有的小说，只要作者愿意卖的，悉数被她买断版权。那个时候，没人在意网络文学。偏偏那个时候，涌现的是最有质量的一批作品。”
“真的？”俞骁总算迎来今晚第一次失态。
俞骁再次起身，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肯定真的，你敢这么说，证明你了解得很具体。不对啊……有这个版权库，汪卫国怎么丝毫没透露？这能吸引大量的合作方吧？”
汪卫国不可能手里有资源，不拿出来赚钱啊。
这就不得不说汪夫人，华娱起家，真正靠的是她本人啊。汪卫国？顶多算守业有成。
“因为汪卫国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版权便宜得像大白菜。不刻意查账，汪卫国哪里知道这一笔支出？华娱的财务总监，现在都没能被汪卫国成功换掉，当然，他也不敢。”
汪夫人在董事会的威信，哪怕连续好几年的美女腐蚀，也比汪卫国强得多。
何况，汪夫人股份占比更大。
汪夫人从来企图的，不过是汪卫国守好家业，等她儿子长大。
“是笔很赚钱的买卖。”俞骁承认自己被说服，“难处有两点。一是说服汪夫人不容易。老公不可靠，儿子父亲这四个字还是有点分量；二是海川如今几头开花，可用流动资金很难撬动足够多的华娱股份。”
他敲敲桌面，“和同行合作，总觉得花大功夫为同行做嫁衣。”
正常来说，这话俞骁可以和秦总谈，可以和宋飞聊，不该和元初一讲。
可就是这么神奇，他说得不带一点磕巴。
元初一也乐意为俞骁算账。
“第一，汪夫人不难说服。她对汪卫国并没什么感情，只要把汪卫国转移资产的事情在她面前一摆，任何人侵犯她儿子的利益，在汪夫人那里都该判死刑！再说，我想她更愿意做黎婉婉女士，而不是汪夫人。”
前世到2018年，儿子学成，黎婉婉归国。汪卫国和林莉莉，应该是被发现的第一时间被处置。所以……才有上辈子林莉莉被封杀的结果。
“俞总，这方面的资料，我准备得很齐全。我想，以俞总的能力，说服黎婉婉女士，轻而易举。”
元初一说：“俞总，查收一下邮件吧。”
“叮咚”，是邮件的提醒声。
俞骁迎来今晚第二次失态，他良久良久，无法口出一言。
太详细了！
细致到，他额头冷汗止都止不住。
……
电话再次沉默起来，元初一耐性等待。
直到一刻钟已然过去，俞骁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
元初一主动开口：“关于第二个难处……俞总，我敢提这个建议，自然有解决资金的本事。”
俞骁没有说话，他放下手机，拿起桌面的一瓶矿泉水，哆嗦着拧了好几次，才算拧开瓶盖。
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嗓子眼的干涩赶走。
俞骁平静下来：“哦，说来听听。”
“饭急送不知道俞总有没有听说过？”
“新起来的互联网公司，发展非常迅猛，最新一轮融资金额创历史记录。”
“找他们投资事业部负责人，他会和海川谈。”
俞骁再次失态：“元初一！”
元初一哈哈大笑，“别担心，没包养，没潜规则！他们负责人叫元国庆，是我哥，我亲哥！”
元初一说这话，不知道多痛快！
我哥，一无所有的乡镇青年，已然成为行业大佬。妈妈，您看到了吗？我们兄妹都没辜负您的教养，都有好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