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多了的后遗症终于出来了，大半夜停下笔，池书意还是睡不着，于是起来去了阳台，却惊讶的发现隔壁的阳台上也站着一个人。
“小钰？”
“囡囡？
“这么晚还不睡？”黎钰不赞同地表情。
池书意笑嘻嘻地去攀阳台，准备爬过去到隔壁的阳台：“你不是也没睡嘛！”
黎钰被她的举动吓得连忙伸手去接人，扶着人爬过来，落在他们男生房间的阳台上。
俩人一个裹着厚厚的大衣，一个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趴在阳台上看雪。
为了方便聊天，黎钰去将一个小烛灯拿出来点上，盖上灯罩，放在池书意手边。
小小的烛光照亮了不大的阳台，将俩人的影子投到阳台边缘。
夜色浓重，天地间漆黑一片，没有彻夜明亮的霓虹灯，没有通宵党的夜灯，没有散碎的星星，也没有那轮明月。
漆黑一片。
只有他们这个阳台，还奢侈地亮着光。
池书意看着外面，突然就笑了。
黎钰侧头看她，似乎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也笑了：“你小时候实在太闹了，还粘人得不行。”
池书意闻言有点不好意思：
“那时候除了睡觉，一睁眼就找爸爸，谁劝都不好使，好不容易认可了隔壁家的小钰哥哥，我老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以脱身了，最喜欢的事就是睡前跟小钰哥哥躺在阳台看星星。”
“是啊，我也才上大班，有一段时间，在阳台喂小乌龟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总是有哭声，我记得我还去问过我妈妈，是不是隔壁池叔叔在打囡囡，一听见哭声就着急想过去看看你。”黎钰笑着回忆，“记事比较早了。”
池书意双臂撑在阳台栏杆上，笑了：“对呀……你应该还记得我妈妈的葬礼才对，好可惜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如果不是看着照片，我可能早就忘记了我妈妈长什么样子……”
黎钰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我记得那时候做什么都要跟着小钰哥哥一起，我爸得顾着公司，我又总是哭，实在没办法了，就跟着你去上幼儿园，”池书意嘴角带着笑意，“你们都是比我大两三岁的，我一个才两岁多的小豆丁，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小钰哥哥哈哈哈哈……”
黎钰笑了：“是啊，乖乖的坐在我身边，跟谁都不玩儿，只听我讲话，一直到我去上小学，池叔叔花了大力气学校才同意让你跟着我上课，本来是害怕你小，哭了不好哄，没想到可乖了，有时候还懵懵懂懂地听老师讲课……小肉手铅笔都拿不稳呢……”
“哎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哦，你们班当时有个小胖子，总是趁着你去洗手间的时候过来找我讲话，我当时就想哎呀这个人怎么这么幼稚，还喜欢玩儿贴纸，不想理他，”池书意坏笑，“每次小胖子都是卡着你快回来的时间回去自己位置，现在想来还是蛮聪明的嘛哈哈哈……”
黎钰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小学一年级有没有这么个人，无果，作罢：
“你招人喜欢，所有的老师在上课的时候都喜欢下来教室里面转一圈，给你放一个小零嘴又走开。”
“是的是的！那些老师都好可爱啊！我当时零食吃多了回家都不吃正餐，给姨姨着急的以为我生病了哈哈哈……”
她妈妈刚刚病逝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哭闹，必须爸爸陪着，后来发现黎钰也可以搞定他，干脆基本上吃住都在黎钰家里。
两家当时就是对门，住哪里并没有区别，黎钰妈妈和她妈妈也是从小长大的闺蜜，完全是将她当作亲女儿照顾的。
池厚麟看她有人照顾之后，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似乎是想借此忘记失去妻子的痛苦。
渐渐地，很多人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池书意是黎钰家的第二个孩子。
但是池书意并没有对他爸爸有什么怨愤。
怎么说呢，一种比较神奇的心理吧，不需要人开解，就理解他把自己忙成工作狂的原因是为何。
他们依旧会抽时间视频，聊天，谈谈最近发生了什么，但是可能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又或者在同一个国家却不在同一个城市。
池厚麟出于愧疚心理，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有求必应，还会不停地给零花钱。
池书意全部照接，因为她知道，她的接受和理解是安慰父亲的最好办法，她不怪父亲忙碌不回家，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挚爱的亲人。
黎钰微微笑着，似乎是回忆起来以前的事情，温暖的烛火将他的侧脸照映得更加温柔：“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学习，就只剩下了囡囡。”
他说着，学他妈妈讲话的语气：
“‘囡囡今天乖不乖呀？’‘囡囡今天晚饭想吃什么呀？’‘囡囡好像长高了一点呢，周末去逛商场给小公主买衣服吧~’‘囡囡期末考试拿了第一名，出去吃好吃的庆祝一下！’‘囡囡今天好像不开心，儿子你去哄哄妹妹’……”
池书意听着，还在笑，可是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泪花，也想起来小时候在黎钰家里，好像是自己家里一样的生活。
黎钰的爸爸妈妈对她比自己儿子还上心，什么事都是优先她的。
可是现在，黎家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小钰……”池书意的声音有点哽咽，“如果我没有执意叫叔叔姨姨回来，是不是他们还在加州生活得好好的……”
黎钰靠近她一步，将人揽在怀里，安慰：“全世界都是灾区，在哪里都有危险不是吗，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在国内，只要人没事，早晚都会再见到的。”
池书意额头抵在黎钰肩上，忍不住泪水掉落，低语：“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是我做错了，如果我没有叫他们回来，至少在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有反应的时间……”
“嘘——囡囡，嘘——听我说，”黎钰揉着她的发顶，低声，“不管什么情况，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自责也没有用，爸妈知道你肯定是好心，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境地也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好几次我都梦见姨姨和叔叔……”
池书意声音低低的，也是憋得久了，这股自责从一开始就在，可是却没有办法跟人讲出来，便显示在夜晚的梦境里面。
她总是梦见在各种各样的场景中，姨姨和叔叔两个人的脸，有时候是完好健康的，有时候已经变成了丧尸了。
可是这些她都不敢跟任何人讲。
都是她的错。
“我也总是梦见他们……”黎钰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慢悠悠道，“他们总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告诉我他们过得还不错，就是很惦记你怎么样了，我有没有照顾好你，都不问问我这个亲儿子，真的要吃醋了……”
池书意被逗笑，站起来抬头看他：“真的吃醋吗？”
黎钰顺势收回手，低头看她，笑了：“当然不，我们家两位长辈喜欢把好东西留给你，我自己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你的。”
池书意被说得不好意思，揉着鼻尖笑了。
黎钰看着她，很认真道：“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的，就算一直到现在，我依旧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的囡囡，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支持你。”
池书意看着他，眼眶又开始泛红，转头掩饰道：“哎呀你好烦啊，我也是啊，永远都是想要跟着我的小钰哥哥，因为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家人了啊……”
“我也就只有你和爸爸两个亲人了……”池书意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黎钰深深看着她，情绪全部藏在那双眸子深处：“你呢？囡囡，你现在的选择，感觉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