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夜没有睡觉，两人一起守在炉子边儿，等着红薯。
加了煤炭的火越烧越旺，不多时红薯的甜香就飘了一屋，红薯皮有些焦，和在西北吃的蜜薯不同，这个是黄心的。
楼夜知道小姑娘吃不完这么多，递过去的时候说：“剩下的给我。”
刚吃完饭没多久，于月不饿，但确实没吃过这种红薯，还是尝了一下。
软乎乎的，很香甜。
咬了两口，把自己咬的那边儿掰下来，剩下的拿给楼夜。
他胃口确实好，来者不拒，吃完她吃剩下的又把另外一个也吃了，然后拍拍手上的土，起身道：“我要睡了，就在屋里，你有事就喊我，我能听到。”
“好。”于月把药给他放在桌子上，“待会儿记得再吃一次，我知道你不怕冷，但被子一定要盖好。”
“行，我知道。”楼夜躺到炕上，看着走到门口的她，小声说：“要不你再给我扎几针吧？”
“嗯？”于月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他额头：“又发烧了？还是头疼？”
“都不是，就是有点舍不得睡着。”
“……”于月无奈又好笑：“楼夜，这可不像你了。”
“我应该什么样啊？”楼夜本来想拉拉她的手，忍住了，最后只是抬手屈指蹭了蹭她的头发，“去堂屋吧。”
“嗯，你也是。”
等楼夜睡着之后，她出了屋子，关门。
来到堂屋，她靠在王素雅身边儿，听着王素雅跟亲戚唠嗑。
于月听了一会儿，无非是家长里短，谁家丢了一只鸡，谁家的男人又不老实了，实在是太无聊，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
这么寒冷的天就是适合睡觉。
王素雅聊天的功夫也不忘记看着自己的闺女，见她困了，直接跟亲戚说了两句，就让人走了。
她拉着于月的手，眼神慈爱，“困了就跟娘去屋里歇一会儿，娘今天早晨三点多就起来了，这拜年的人就没断过，现在都快九点了，拜年的基本上都拜完了，我也跟你一块儿眯一会儿。”
于月眯着眼点点头，跟着王素雅回了东稍间。
她躺下来，拉过被子闭上眼睛，没有想别的事，眼皮子一沉，直接进入梦乡。
她跟王素雅睡下之后，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见家里没人，只能转头去别人家侃大山。
于月一觉睡到两点多，醒来刚到厨房准备漱漱口，就看到精神抖擞的男人坐在灶前烧火，他腿上还坐着个小丫头于瑶。
于月愣了一下，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果然身体素质好，感冒了也比旁人好得快一些。
她打水刷牙洗脸，这个天气水都像结了冰，含在嘴里舌尖打战。
还好兑了点热水。
何冰在蒸面条，另外一个灶上熬着豆角，准备给小妹做个豆角焖面。
“睡醒啦，一会儿咱们吃豆角焖面，我前天晚上发的豆芽，今儿正好能吃，你也尝尝咱们家这边儿的特色。”
青州人做豆角焖面特别好吃，余家以前有个青州的保姆，就做过。
这是大嫂的一番心意，她乐得高兴，“那就麻烦大嫂了。我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尽管指使楼夜。”
“放心吧，没让他闲着。”
这个妹夫眼里有活儿，刚好一点儿就惦记着帮忙打下手，比自家那个强了万十八倍。
吃过饭，楼夜跟着于斌爷仨打牌，于月陪着王素雅拆毛衣。
现在拆的是于晨的，王素雅准备再加点儿新线，给几个小的一人织一件毛坎肩。
王素雅拽着毛线，看了眼堂屋，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于月：“你现在也二十了，跟小楼结婚也半年了，我看他也是个细心的，照顾你照顾得也挺好，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于月卷毛线的手顿了顿，苦笑，她还没答应楼夜的追求呢，更不用说要孩子了。
“我还年轻，不着急。”她低头继续卷毛线。
王素雅一边扯毛线看了她一眼，“二十了，也是不大呢，但是小楼年纪不小了。”
过了年楼夜就二十九了，要不是他结婚晚，孩子都得十来岁了。
于月想了想楼夜的年龄，愣了下，然后嗯了一声，“还行吧，过两年再说吧。”
她不想要孩子的事儿，不好跟长辈说，楼夜能接受，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接受。
老人家传宗接代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跟他们说了之后，除了被唠叨一顿，并不能改变什么。
既然他们不能说服她，她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如不说。
没必要去坚持说服彼此。
王素雅叹气，“你跟楼家的情况跟别人家不一样，这些还是得靠你自己琢磨了，娘就是再担心，也不能替你们过日子。”
两人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聊下去，反而说起了明天王素雅回娘家的事儿。
王素雅想到这个也发愁，“回去做什么，反正怎么都不讨好，前两年回去，带多少东西都吃不饱饭，我也想开了，大过年的也不去找骂，就在家里吧。”
再说了，她这腿脚也不方便出门，天寒地冻地，再摔出个好歹来，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爹也同意？”
于斌是大队长，好歹也得顾及名声。
王素雅翻了个白眼，“屁大个官，有什么好为难的。”
她也明白，以前于斌忍着王家人，完全是因为自己，现在自己态度这么明确，他也没必要忍着了。
再说了，这人估计早八百年就不想去了。
于月点点头，“楼夜也说不回去了。”
王素雅瞅了眼堂屋，笑着说，“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专门回去一趟，再说了，前两天才见过，折腾什么。”
“小楼还生病呢，不回去就对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家人在一起打打牌，喝喝酒，转眼就初五了。
楼夜初二就把火车票买好了，托人买的卧铺票，初五晚上的，初七早晨七点到西北。
中午确诊怀孕的二嫂都下厨做了两个拿手好菜。
何冰也拿出自己全套的本事，炖菜炒菜一个不落。
于月在旁边打下手，何冰在煮饭空隙，轻声对她说：“楼夜好像挺喜欢小孩的。”
于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她看向灶台前逗着于瑶和于筠的男人，温声道：是挺喜欢的。”
何冰眼睛一亮，“那你就赶紧生一个，我看楼夜做饭洗衣裳什么都做，一定累不着你。”
于月笑笑，“再说吧。”
吃完饭，于朝送他们去火车站坐车。
得知楼夜感冒了的时候，于晨还好一番嘲笑他，原本以为他还得歇两天才能缓过来。
可是在看到他生龙活虎爬拎着东西上车的时候，他沉默了。
这人的体格是不是好的过分了。
要在家带孩子，何冰和肖爱红没来送他们，临别前几个小家伙也依依不舍拽着楼夜的衣角不让他走。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父了。
楼夜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招小孩子稀罕。
把他们送上了火车，于朝不知道在和楼夜说什么，过了大概五分钟才下去。
到了坐在车厢里，于月才松了口气，这种天气再加上路程，硬座太遭罪了。
等他坐到对面卧铺，于月好奇道：“大哥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对你。”楼夜随口道：“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于月“噢”了一声，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恢复的差不多了。”楼夜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搪瓷杯，他起身去前面餐车那儿打水。
等他回来，把搪瓷杯递给小姑娘：“喝口水暖暖身子，今天的火车应该不会延误太久。”
连着几天都没有下雪，外面的积雪消融了不少，于月捧着温热的搪瓷杯往外看，能看到漫山遍野东一块西一块的积雪，看着形状都知道他们再逐渐消融。
西北还没有完全开化。
到站的时候到底是延误了两个小时。
这个时间后勤的车还在，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赶紧去了菜市场，果然后勤部的采购车还在。
西北寒冷，到底是北方，出了火车站冷风袭人。
于月和楼夜快速钻进车里，没有了寒风，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楼夜靠在椅背上，他按了按眉心。
估计是感冒没好透，坐下来竟然有些疲倦。
回到八三六厂，于月他们刚进家，李婶子听着信儿就来串门了。
一边儿帮着于月收拾行李，一边儿小声问：“你娘没事儿吧？”
于月微笑，“脚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歇歇。”
她在家的时候，时不时的给王素雅针灸，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于斌不放心，非得让她在炕上躺着。
想到恩爱的父母，于月笑着摇头。
李婶子点头，“这伤了脚可得好好休养，要不以后可是要落下毛病的。”她又想到过年之前厂里发生的事儿，小声说：“蔡婉清被处分了，工作都丢了。”
她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只是人家有个好爹，这不是宣传科不要她了，直接弄到厂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