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仰慕师父已久，想跟着师父修道成仙。”
“成仙？”思真上仙咬重这两个字。
“对…因为我不想当个被人唾弃的小妖，我想修炼成仙。”
也许是借口，也许是兰兮内心深处的委屈。
“你想成为神仙，为了那万人敬仰的浮华名份，可知做了神仙的职责？”
兰兮哑口。
“兼济苍生，以天下为己任，保护包括曾经唾弃过你的人类。不再是一个逍遥小妖，也不可以随心所欲。成仙不是修行的终点，是重担的开始。世人对你的敬仰不在于你做得好不好，而在于你是否称他们心意。是仙，不仅仅是被唾弃。你还想成仙吗？”
思真上仙一席话让兰兮觉得特别惭愧，成为神仙不是小爱，而是大爱。
“想。”兰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道。
“那你会是一个好仙吗？”
兰兮被问愣了。
“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是。”兰兮退了出去。
看见叶漆在门口等着她，兰兮央央抬起头，“师兄拜师时，师父也这样问过你吗？”
叶漆宠溺地摸摸兰兮的头，“师父没有说，我一开始就知道。”
“我以为我自己还算厉害，至少在同辈里，吃得了苦，周旋得了人情。可是，我好像又很失败，似乎一直都没有活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所以师父才让你自己选择。我们每个人没有义务去选择天地大爱，照顾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心怀天下是师兄的选择吗？”
叶漆没有回答，反问兰兮，“会是你的选择吗？”
兰兮也不说话，她想些许是自己太年轻了，情爱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明明可以撒谎骗骗思真上仙，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她想自己真是个自私的狐狸，凡有一事做到极致也是令人敬佩的本事。可是，她没有喜欢千欹雨喜欢到违背自己的本心，也没有大方豁达的心思去兼济天下。
脚上的镣铐缩了一分，沉了一分。
如果不能奢求感情，不能奢求声誉，总能奢求活命吧。
“师兄，我得想想。”
“师兄想你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叶漆顺手整理兰兮颈肩的头发。
兰兮脱口而出，“跟师兄在一起我就挺快乐的。”
兰兮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又冲回思真上仙的跟前，又是扑通一跪，“师父，兰兮想明白了！”
兰兮真的想明白了，成仙一直是她揣在心里不敢言说的念想。怕被同行的小妖嘲笑，怕自不量力，怕付出努力不曾有回报。好仙不一定要大到兼济天下，也可以小到安分守己。只要自己不出格也算不上坏仙。
如果日后的日子如这几天一般，倒也不会无趣。
遥遥无期也会变成一种甜蜜。
“好，你随我来。”思真上仙起身。
原来禁室里还有禁室。
兰兮跟在思真上仙身后，怎么感觉越往里越有生活的气息，这垂帘，还有好多的画像，都卷着挂在墙上。
唯有一副冰霜图，图上一人盘腿而坐。
“好熟悉。”
闻声，画中人睁开双眼，兰兮着实吓了一跳，连退两步，画中人便走了出来。
他作揖，“师父。”
原来又是一位师兄，那不就是叶漆的叔叔！
思真拿出那日在她发间挑下的发带花信，一挥手它又缠于兰兮的发间，这模样和那日在后山时一样。
“师父？”
思真又是一挥手，那些原本卷起的画轴全部解开。
所有的图，皆为美人图。
兰兮看着自己四周，画像将自己团团围住，有巧笑倩兮的少女，有苍老斑驳的奶奶…这是——同一个人！这是一个人从青春到年老色衰，所有的画像都系着这个发带。
不同的画上有不同的题字：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东风时拂之，香芬远弥馥。
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
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
兰兮清楚，这画中人绝不是自己，更不可能是转世，看这落笔的时期，是一百年前左右，那时的她清清楚楚的待在青丘。更甚，这位美人从年华到苍老，跨度不过五年的时间。
兰兮扑通一声跪下，“师父。”
“说真的，你和墨兰真有点相似。”
兰兮低头不语。她一直不解千欹雨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抓她，明明那么多人渴望当上蓝主儿，她也不明白千欹雨为什么偏向她，他说她不像澜烟。原来…
她自始自终相像的人是他对头的爱人。
“千城主一直不解，为什么我被他用尽全力的一掌打入深渊之下还能活着回来，创下这墨真派。直到他听到一个故事，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一仙坠其中，得心创派以厮守。”
这个故事有点熟悉。
“这一百年间，墨真派受到来自各方的骚扰不断，不是抢法器，就是偷兰草。兰兮你啊，是唯一一个从我院子里拿走兰草的人，因为你与墨兰有几分相似。没想到我一时心软放过你竟成为你被利用的原因。在好几十年前，有一只紫色的蝴蝶闯进了这禁室，偷走了花信和一幅画像。这个故事不假，我的心是墨兰的内丹，可以救人，但需我自愿给出。”
兰兮别过脸，原来这些小把戏，上仙全看在眼里，师兄也都知道。
“原来师父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意了。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我，看我做作行事。
“三年前，有一只狐狸偷了兰草却没有去千顷城，而是在山下村与一位叶家小子谈起了红尘之事。那个小子跟我说她是一个好妖，要我教他点本事可以护着她。”
“叶哥哥？他人呢？”
“他死了。”一旁的画中人平淡地说。
“怎么死的？”兰兮心燥不安，“师父也怀疑是我杀了他？我没有！”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画中人偏头问她。
记得？记得什么？
“记不清了，我冬眠一场就记不清了，记不清他的脸，记不清那些美好。”
“兰儿姑娘怕是记着偷别人的心而丢了自己的心。记不得我来告诉你！”画中人一瘸一拐地走进视线，“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叔！”叶漆冲进来试图打断画中人的话，“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