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守着两名健壮的卫士，三分真阳气正旺，黑影不敢侵犯，折身从窗户的缝隙里窜了出去。众人心惊胆寒，连叫喊的勇气都失去了，又有谁敢追？
司空百岁喝道：“门口那两个，赶紧闪开，留神被冲神。”
却见苏浪接二连三地把人形黑影从乌行俱的身体里拔出来，甩出去。说来也怪，乌行俱赤红的脸膛随着黑影被一个个拔出，渐渐恢复了本色。
眼看最后一丝黑气也要被拔出时，乌行俱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以诡异的女子腔调责问苏浪：
“你究竟是何妨神圣，为何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我们的冤情难道注定要永沉冰海吗？”
苏浪犹豫了一下，回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错了人。”
说罢将她扯出来，丢在地上。
那是一团淡淡的倩影，因为四周之人真阳气太旺，而虚闪不定，似乎随时会幻灭。
孟良弼狠吃了一惊，惊问道：“你是安国夫人？”
那虚影转向孟良弼，邪冷一笑：“孟先生，久违了。”
孟良弼道：“都说你回洛城了，怎么，怎么会死在这？”
那虚影道：“姓孟的，你休要在这假惺惺，我一直到死才知道你跟他一样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下一刻，孟良弼惊声惨叫起来，那尸魅忽然逼近了他，狞笑着，伸出一条黑黢黢的舌头舔.舐他的脸。
继而怪笑一声后，一头钻进了他的身体。
但这只是幻觉，实情是尸魅只是稍有动作就被司空百岁打的魂飞魄散。
“别叫了，她没上你身。”
孟良弼吐了一口，还是不放心地抹了把自己的脸。
他的脸热辣辣的，但看起来还算正常。
因为四周有禁制，那些由怨气凝结的尸魅四处乱窜，却不得脱身，她们修为低微，此刻只能凭本能惊慌奔逃。
司空百岁口中念念有词，上前去一一将她们击灭。
一直旁观看戏的乌邨越忽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司空百岁笑眯眯地问道：“老将军生了怜香惜玉之心，认为在下做错了？”
乌邨越叹道：“她们也是可怜人。”
苏浪解释道：“人鬼有别，她们已经成了尸魅，强留人间只会害人害己。”
乌邨越却还是叹息了一声，正要说话，一旁的乌氏族长抢先一步说道：“我们会查明她们的身份，厚葬、抚恤的。”
乌邨越还想说些什么，到底没能说出口。
……
乌行俱醒了，开始很虚弱，服了苏浪的丹药后，勉强能开口说话。
他嘱咐孟良弼道：“以你的名义召集将吏，将他们拘在府中，拖延不至者，你也不要管他，只将他的名字记下便是。”
又对海州军政要员和乌氏族长道：“我的事暂且要守口如瓶。”
打发了众人后，起身拜谢苏浪救命之恩，苏浪欲待谦让，司空却笑嘻嘻地拉住了他，对乌行俱道：“咱们帮你可不是白帮忙，这个人情你得还，而且立即就得还。”乌行俱苦笑道：“教授吩咐，学生敢不从命。”又跟苏浪商议道：“遭难之际，使我得窥天理循环之道。烦请天佑侯给西州正通教写封信，请他们派一名教首来海州传教。”
司空百岁笑道：“正通教现在声名狼藉，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还敢主动靠上去，你就不怕人家说你意图不轨。”
乌行俱苦笑了两声，道：“她们告诉我，她们死的很冤枉，很不甘心，所以要留下来报复我。我父亲不信神，滥杀无度，人死如灯灭，她们报复不到他的身上，却应在我的身上。可见因果循环总是有的，不拘你信与不信。不信神的人不惧身后事，敢把事情做绝，这样不好，人不能无所顾忌，天道不可违，人道不可欺，应有敬畏之心。”
苏浪问：“你还是不信这世上有神？”
乌行俱道：“不信。但天道一定是有的，我当敬天道如敬神。”
苏浪满意地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
海州将吏忽然见到乌行俱生龙活虎地坐在大总管的宝座上，讶的目瞪口呆，战栗不敢言，尤其那些暗中策动反对他的人更是汗流浃背，惶惶不可终日。
乌行俱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却到底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宣布，在他重病期间发生的一切罪过给予赦免，当场发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追究。
稳定了人心之后，他起身，拔剑在手，喝令出兵讨伐洪州。
那些背地里准备反对他的人得到了赦免，不觉心情舒畅，因此军令一下各自奋勇，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洪州。洪州百姓被独孤宁强压榨太狠，早已恨之入骨，闻听海州乌行俱大军到了门下，立即举义兵响应，只一日夜便攻破了重兵防守的洪州，生擒独孤宁强，收编了洪州数万大军。
洪州一到手，乌行俱立即传檄天下，声讨宁纯、宁道明父子，与道州等地遥相呼应，声势造的极大。
乌行俱对苏浪道：“海州能有今日，乌行俱能重新为人全赖仙长洪福，只是还有一事相求。”苏浪道：“你想救你侄儿。”乌行俱道：“仙长料事如神，他虽不堪，到底是乌门骨肉，乌家不幸，骨肉相残，人丁凋零，已经再伤不起了。”
苏浪道：“他已经将魂核献祭给了灵帝，做了肉身傀儡，已经算不得一个人，不过是拥有你侄儿的一具躯壳罢了。我知你是一片好心，但恕我爱莫能助。”
乌行俱却不甘心，再三恳求。
司空百岁道：“当日人多，有些话我们没好明着说，所谓的蚀蛲虫卵之类，都是我们瞎掰的，蚀蛲虫这东西虽然厉害，却是无脑的蠢物，以你的身份，灵帝自然是想收为己用，又怎么会用蚀蛲虫对付你呢。其实，你的嫂嫂一早就和乌保贞串通好了，准备里应外合阴死你，只是不巧，乌保贞那么快就兵败被俘，眼看计划失败，她不得不提前动手，因为不充分所以才让你逃过一劫。这个你心里应该有数。”
乌行俱道：“嫂嫂她一向温柔贤惠，怎么也……”
司空百岁道：“这跟贤惠不贤惠无干，灵族即将一统天下，人族或甘为奴仆，或奋起反抗，她只是做出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选择。你若选择给灵帝为奴，自然可以跟她好下去，去向灵帝求一剂神水变成尸人，完全可以几百年几百年地厮守下去，替代你兄长照顾她。”
乌行俱为乌保贞求情实属反常，这举动苏浪或看不懂，却瞒不过司空百岁的法眼，乌行俱肯饶恕他侄儿并非出于什么仁慈或大度，而是看上了他的嫂子、乌保贞的生母戚夫人，这女人年轻时必然有倾国倾城之容，如今虽徐娘半老，然风韵不减，更别有一番浓郁的风采，与乌行俱春风一度后已经把这小子给彻底迷惑住了。
精.虫上脑的乌行俱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要什么给什么。
海州的位置是何等的要害，身为大总管岂可再生差池，因此之故，司空百岁不得不撕破脸揭了戚夫人身上的那层画皮，把她的本来面目暴露给乌行俱看。
眼见乌行俱陷入犹豫，司空百岁嘿然一声冷笑，再下一剂猛药：“若你选择为人，那就不能再见她。最好是杀了她。”
乌行俱愕然：“一定要杀她？”
“人与灵不可共存于天地间。”苏浪斩钉截铁道。
乌行俱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一时惊愕不知所措。司空百岁道：“我知她美艳，但美艳的女人又何止她一个，你不杀她，势必要赦免乌保贞，乌保贞不死，海州就永无宁日，这个道理不必我一个外人来提醒大总管吧。大丈夫行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乌行俱悚然醒悟，起身拜道：“若非两位提醒，我差点铸下大错。”
当夜，乌保贞暴毙于牢中。隔日，戚夫人因忧伤爱子也撒手人寰。
得知消息，苏浪问司空百岁：“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黑了点，修真之人是不能伤生害命的。”司空百岁道：“别假惺惺了，永夜以来你杀的人还少吗？死她一个，能少死几百个，几千个，乃至几万个，几十万个，值得。”
策应乌行俱取洪州的势力中有芈阗，城破后，芈阗求见苏浪，询问芈宁远的下落。苏浪惊问道：“他们的下落连你也不知道？”芈阗摇头：“早先说去了天佑城，等城池修筑完毕便遣人来知会我，让我带上族人前去会合。但永夜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我派的人有去无回，不知情况怎样。”
苏浪道：“天佑城的暗城我是知道的，修的半半拉拉，而且很小，盛不下多少人。更致命的是天佑城本身也很小，可以囤积的兵粮不多，而且暗城和天佑城又分隔两处，当日不知永夜的厉害，以为可以守住，如今看却是困难重重，或者他们已经舍弃了那里。”
芈阗道：“岱州已经被闵氏占据，他们若不去天佑城又将何处去？”
苏浪摇头，自永夜之后，前岱州大总管芈宁远便销声匿迹了，苏浪本以为他退守天佑城，恐朝廷责难，故意隐藏了消息，原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一时也心惊不已。
司空百岁劝道：“洪州跨江便是江南，江南虽然天也是黑的，却比这里安稳，你倒不如带着族人去江南避祸，或者更往南去，去南海，那里还是有光的。”
听说南海有光，芈阗吃惊的喘不来气，得知是海中有火山喷涌岩浆这才松了口气，谢苏浪和司空百岁道：“来日我必率族人渡江南下，还请二位兄长多多关照。”
芈家乃当地豪门，举族南迁自然是件大事，若无乌行俱的同意几乎是办不到的，乌行俱当然不希望芈家这个时候走，不过看在苏浪和司空百岁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对外就说芈家冥顽不化，暗中打算营救独孤宁强归顺朝廷，事情败露，不得不举族南迁。
同时又放出其他几十种消息，真真假假，让人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