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后，叶知秋便起身离去，驱车前往下一处任务地点。
直到入夜之后，已经一口气解决了十多起案件的几人，这才终于返回神武局，与先前一直都在睡觉休息的赵大娘、刘光赫、罗远明三人进行换岗。
因为叶知秋与武英眉两个临时工的缘故，所以这支小队现在大抵算得上是神武局中人数最多的一支，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他们才能分头行动，轮替休息，毕竟那些鬼脸恶灵虽然要比之前壮大了许多，可到底仍是小鬼罢了，哪怕只有一两个人，也足够应付得来。
可即便已经睡了整整一天，赵大娘三人的情况也依然没有太多好转。
甚至是在极为短暂的交流之中，叶知秋还得知刘光赫已经开始出现梦魇的情况。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精神已经快到极限了。
但不止是刘光赫，还有其他小队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已经开始濒临崩溃。
在这一派死气沉沉之中，仍旧精神饱满的叶知秋，便显得格格不入。
砰！
正在一众人等聚在警务大厅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再各自回去睡觉的时候，旁边的饮水机那儿，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突兀的响声。
一只塑料水杯，被一个眼眶黢黑、两颊凹陷、浑身伤口依然血红，看起来像是前不久才刚刚止血的年轻警员，摔得稀碎。
大部分人都被惊动，皱眉看去，一个个的全部都是那种面如病鬼的模样，疲惫之态或浅或重，大抵相仿。
那年轻警员满脸狰狞，将手里用来喝水的杯子摔碎之后，便气冲冲地直奔站在门口的叶知秋而去，抬手一拳砸向头颅。
“你他-吗的！”
“丁阳！”
人群当中传来谷良的恼火的怒喝。
但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阻止。
眼看这一拳就要砸在叶知秋的脑袋上，但只一个瞬间，他的头颅突然偏了一下，随即拧腰转身一记鞭腿扫在丁阳的腹部，当即就听一声极为沉闷的重响，后者身形宛如飞箭一般激射而去，从警务台的上方一掠而过，轰然撞在墙壁上“警务大厅”中大厅二字的中间。
随即砰然落地，呕出大口的鲜血。
警务大厅里陡然变得喧闹起来。
谷良脸色奇差无比，前些天才刚刚离开禁闭室，却不想，今天就被麾下队员闹了这么一个幺蛾子出来，这要是被姜夔知道了，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梅开二度。
喧闹声中，那摔在警务台里的丁阳已经爬起身来，满嘴满脸都是血迹，身形越发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还要用手扶住警务台才勉强能够站稳不倒，可即便如此，这人仍是眼神阴狠地盯着依然站在门口好像什么都没做过，而只是单纯在冷眼旁观的叶知秋，就好像有什么大仇一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丁阳！”
谷良走出人群，来到警务台前，死死盯着这个精神状态已经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队员。
“你他-吗的到底想干嘛？！”
“他有问题！他有大问题！”
丁阳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咆哮起来：
“所有人都他吗被累得要死要活，命都他吗的快被那些恶灵吃没了，可他呢？可他呢？！他就跟他吗的没事儿人一样站在那儿，为什么恶灵只他吗的吃我们不吃他，为什么？！他他吗的明显就跟正教那群混蛋有关系！他他吗的是叛徒！叛徒！”
“丁阳！你冷静点儿！”
“我冷静不了！我已经快他吗的被吃干净了，我他吗的已经快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谷良脸色猛然一沉，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丁阳一阵咬牙切齿，可偏偏后者仍是疯了一样，一口一个“他吗的”，但不仅仅是骂起来没完没了，还言之凿凿地指着眼神已经越发冷下来的叶知秋，就好像是已经确认他就是个正教教徒一样，喊打喊杀，带血的唾沫星子到处乱飞。
众人全都皱眉不已，尤其是原本正在安心休息的吴茂源几人，更是已经站起身来。
“谷队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吴茂源脸色奇差。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恶灵唯独不肯吃他，但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就像小叶子他本来应该是个不能修行的凡人，但却靠着一瓶异兽心头血成功走上修行之路，这件事应该不需要我再跟你多说了吧？”
说着，吴茂源便眯起眼睛，气息越发浮躁起来。
“或者说，你能跟我解释一下？”
但不等谷良开口，那名叫丁阳的年轻警员就已经转过头来破口大骂：
“解释你吗！”
“丁阳！”
啪！
谷良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果断一巴掌直接反手扇在丁阳脸上，用力之大，甚至还能听到风声呼啸，等到一声脆响过后，那年轻警员登时脑袋一扭，砰然一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已经昏死过去。
旁边还落了两颗带血的牙齿。
谷良赤红着脸，气喘吁吁，好一阵冷静过后，这才终于平复回来，转身看向吴茂源道：
“这件事...是我束下不严不造成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说着，他便弯腰一躬到底。
吴茂源脸色稍霁，轻哼一声重新坐下。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还在弯腰低头的谷良闻言一滞，暗中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直起身来转向叶知秋，再次弯腰鞠躬。
“对不起！”
“没关系。”
叶知秋冷笑一声。
“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而且这段时间压力极大，我能理解，毕竟还是年轻人嘛，如果不犯错的话也不配叫年轻人了，这没什么，更何况歪国人还有句话，叫年轻人犯错，就连上帝都会原谅他的。”
说完之后，他便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外面深沉如墨的夜色，同时也是在警告那些正游弋在黑暗中嘻嘻哈哈的恶灵，不许它们随意靠近。
谷良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叶知秋又语气很平静地补充说道：
“杀掉就好了，上帝肯定会很乐意当面原谅他的。”
“你...”
谷良那张本就灰败的脸，顿时变得阴沉无比。
但叶知秋却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转身靠着玻璃门框盘腿坐下，双手垫在脑袋后面，笑着说道：
“谷队长别生气，我就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虽然有些小误会，但到底也是同僚嘛，一点小事而已，我也不能真杀了他。”
话虽如此，叶知秋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可我这个人记仇，而且最受不了别人那样骂我，所以等他醒过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让那家伙以后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别不小心摔跤把自己给摔死了！”
谷良脸色难看得出奇，但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冷哼一声，便转身走进警务台里，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丁阳搀扶起来，往医务室送去。
直到这时，姜夔才终于姗姗来迟。
就跟其他人一样，哪怕身为一局之长，姜夔的情况也是同样的不容乐观，尤其他还因为经常熬夜通宵处理文件的缘故，面上倦容甚至要比在场众人都更严重，整个人也都比起一个月前瘦了三圈不止。
“刚才那么吵闹，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点小误会罢了，说开就好了。”
叶知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主动回答。
尽管已经戴上这东西有段时间了，可他依然没能完全习惯，眼镜的滑落很容易导致视野受限，这很麻烦。
虽然不是特别必要，但如果一直都用额头上的那条竖痕代替双眼，着实累人。
得想办法让视力重新恢复，然后尽早丢掉这累赘的东西才好。
叶知秋暗暗叹了口气，然后犹有闲心地问道：
“姜局已经多久没休息过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姜夔顿时满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少说屁话，我没心情跟你闲聊，确定没事儿？”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就行。”
姜夔叹了口气。
“要休息你们就安安静静地休息，我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压力比较大，但再等等，稍微挺一下，京都总局那边对于处理恶灵事件已经有些眉目了，只要那边能够顺利解决，咱们这边就也快了。”
“已经想到法子了？”
叶知秋有些意外。
姜夔点点头，稍作迟疑——原本是不想现在说的，毕竟事情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真要落到实际上面，虽然不是全无希望，但也希望渺茫。
但是见到众人重新明亮起来的眼神，不得已还是开口说道：
“这些恶灵虽然奇怪，但到底都是一群小鬼罢了，所以京都总局那边打算从这方面开始入手，看能不能联系到哪位鬼王，请它们出手相助，虽然肯定会因此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只要能把恶灵的事情解决了，就算不上亏。”
闻言如此，众人顿时一阵面面相觑。
吴茂源眉关紧蹙，开口问道：
“总局长真的已经想好要这么做了？这件事对于鬼王而言虽然就只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但它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趁火打劫的机会，还不到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满足它们。”
“我已经说过了，再大的代价也不算亏，更何况总局那边目前也在针对此事研究对策，想来应该会有一个完全之法。”
姜夔摇了摇头，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讲下去。
“行了，你们就安心休息吧，如果京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纷纷答应。
但姜夔却注意到叶知秋正暗自撇嘴。
稍作沉默之后，他便开口招呼道：
“叶知秋，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好～”
叶知秋懒洋洋地答应一声，起身跟上。
一直到离开众人视线，确保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叶知秋才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
“京都总局那边是不是打算用卸磨杀驴的方式弥补损失？”
“别说得这么难听。”
姜夔摇了摇头。
“你可以说是请君入瓮。”
“哈！”
叶知秋的笑声表情不无嘲讽之意。
“真是有够臭不要脸的！”
“比起这个，”
姜夔突然停下脚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道：
“都已经出过气了，就少惹点儿事，谷良现在已经算是跟着姜麟混了，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姜麟已经放弃了把你炼成血药的打算，毕竟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就算要炼，也已经炼不出什么东西，但他们依然对你并无善意，所以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儿，别给姜麟抓住你的把柄，否则我不确定他会对你做些什么。”
“等他先能过得了老周那关再说吧。”
至少表面看来，叶知秋对此不以为意。
姜夔摇了摇头，没在这件事上继续多说，转身带着叶知秋进了局长办公室。
“帮我检查一下，我觉得屋里有些不太对劲。”
“小事情。”
叶知秋并未拒绝，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额头竖痕逐渐渗出殷红之色，很快就在一些黑暗的角落里面，比如沙发底下，抽屉里面，或者天花板上这种地方，揪出了几只体型或大或小的恶灵。
在此期间，姜夔已经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里面翻出一份，之后便走向一旁的沙发茶几，将文件放在对面的位置。
解决了屋里的最后一只恶灵之后，叶知秋才在姜夔对面翘腿坐下，看着面前的文件扬了扬眉。
“这是什么？”
“东域发来的求援文件。”
姜夔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从半个月前开始，恶灵事件就已经波及到整个北城了，其中自然也要包括东域那边，虽然情况没有咱们这么严重，但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尤其是东域那边最近还出了另外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所以人手已经严重不足，目前西区北区都已经派了几支小队过去支援，咱们已经算是落后一步了。”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要帮别人？”
叶知秋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但姜夔却摇摇头道：
“东域的情况非常麻烦，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去看文件吧，我只能说...就总体而言，东域那边甚至要比咱们更加凶险，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北城全局，所以必须派人过去支援，但咱们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只打算派遣一队过去...更准确地说，是半队。”
稍稍一顿之后，姜夔又道：
“恶灵并不难以对付，你和吴队长留在这里，有些大材小用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倒是明白。”
叶知秋拿起文件，边拆边道：
“可如果我们过去支援的话，就会少一队人干活，你确定还要这么做？”
“我已经考虑过了，武英眉修为太低，去了那边也帮不上忙，所以她要留下处理恶灵问题，这样一来，再算上赵大娘他们的话就是四个人一队，可以分成两组昼夜轮换，然后你和吴队长端木一起去，但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下你。”
姜夔的表情突然严肃下来。
“这次前往东域支援，你才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