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左右，天色将晚，华灯初上，但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夜幕已经非常浓重，一切的灯光霓虹，都在那种莫名其妙的阴影之下略显暗淡，仿佛已经进入午夜那般，到处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不见生气，唯有阵阵凭空而来的诡异笑声回荡在这空旷的街道之中。
森森的冷意要比白天更加明显，就像钢针一样直往骨头里面钻，乃神与就连空气中都逐渐升起了朦朦胧胧的薄雾。
寒风吹起烟土飞扬。
前不久才刚刚离开医院的叶知秋，正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身边还若隐若现地游荡着几只鬼脸恶灵，嘻嘻哈哈的笑声跟着它们一起上下飞舞，就像一群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欢快。
就像在这之前他跟陈凯杰的聊天一样，也很愉快。
叶知秋并没有隐瞒的打算，他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只不过是省略了所有关于夏彦斌的那些破事儿——尽管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就目前而言，叶知秋还有不少需要用到他的地方，所以在将那家伙身上的价值完全榨干之前，叶知秋确实需要扮演一下共犯的角色。
更何况那家伙也不可能不对自己留一手防备。
而且叶知秋还很清楚的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在这场合作当中，他已经开始处于下风。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当他做出决定扮演共犯角色的时候，就已经落到了夏彦斌的掌控之中。
这是与虎谋皮。
但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叶知秋很快就已经看开了自己的处境。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留任何后手，无论老周还是老常，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快刀斩乱麻。
这就像顾绯衣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暴力，往往是最简单且最直接的破局之法。
尽管叶知秋并不是特别认同这句话，毕竟用暴力破局也就意味着要将局面砸得稀巴烂，而最终所获则很有可能远远不及其他方式，但很多时候，暴力却又非常合适。
叶知秋轻轻叹了口气。
周围那些嘻嘻哈哈的诡笑声，神出鬼没，实在是惹人生厌。
虽然只需要开一下眼就能将它们全部吓退，甚至当场消散，但叶知秋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它们跟着自己，最起码有那些诡笑声在，孤身走夜路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过冷清。
“你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错？”
在途经一个巷子口的时候，拐角处的黑暗当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里面就响起一阵当啷啷的声音。
那自称江湖艺人的老常，牵羊溜猴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正在冒着热气。
原本环绕在叶知秋周围的鬼脸恶灵，顿时满脸惊恐，好似春雪消融般化散殆尽。
老常笑呵呵道：
“不会打扰你的兴致吧？”
叶知秋耸了耸肩。
“并不。”
老常将手里的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碗关东煮，往叶知秋这儿递来一碗。
“聊聊？”
“啧...”
叶知秋抓了抓发茬儿依然有些扎手的脑袋。
“今天的运势有些奇怪，好像谁都想跟我聊上两句。”
话虽如此，但他到底是没拒绝。
一老一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讲究，干脆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一人一碗关东煮，边吃边说。
“你前几天带回去的那个小鬼，”
老常咽下嘴里的食物，扭头说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天生鬼体？”
“不知道。”
叶知秋嘴里含着颗虾丸，噘着嘴巴口吐热气。
阴森寒冷的环境中，白雾清晰可见。
“下次再买的话可以让卖家多放点儿辣椒，我的口味比较重，辣点儿好吃。”
“行，我下次注意。”
老常随口回了一句，继续说道：
“把那天生鬼体让给我吧。”
“不让。”
叶知秋头也不回。
“虾丸太少了，还有萝卜鸡蛋豆腐泡，一样你才买了一个，不够吃的。”
“虾丸可以，但其他的我不喜欢，还是柴鱼片和肉皮的味道好一些。”
老常摇了摇头。
“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在很认真地和你商量，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恰好那天生鬼体不同寻常，可以拿来当做鼎炉，只要你能把她让给我，随你开价。”
“这不行，我答应过她会让她活下去的，虽然我也不懂什么天生鬼体，鼎炉啥的，但她要是落到你这老畜生手里，只怕撑不过一天就得被你活活玩儿死。”
叶知秋举起纸碗喝了口热汤，味道还行，就是口味调得淡了点儿。
“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但做人总得有点儿坚持才行，不然活着没啥意思。”
“这倒是。”
老常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这个。
只不过他那眉头却已经深深地拧成了一团。
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叶知秋把碗里特意留到最后的萝卜两口吃完，又将剩下的热汤喝了个干净，这才扭头问道：
“天生鬼体是啥？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鼎炉，是不是我理解中的那个鼎炉？”
“虽然有些不大一样，但也差不太多，只不过鼎炉体质又被别人称为宝药鼎炉，就是字面意思，所以诸如此类的体质，不仅能够用作采补，并且浑身是宝，可以入药。”
老常先回答了叶知秋后面的问题，然后稍作斟酌，才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
“天生鬼体就只是个称呼罢了，指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又恰好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不幸丧命，一旦化身为鬼，就是天生鬼体，极盛的阴气会在其体内自发形成阴冥鬼火，并且在那鬼火环绕的中间，还会有颗至阳之物的鬼丹。”
“阴极生阳？”
叶知秋面露意外之色。
老常点点头。
“至阳鬼丹里面蕴藏的庞大生机，正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那还真是被我说中了。”
叶知秋冷笑一声。
“如果鹿鸣真要落到你的手里，不出一天就得被你活活玩儿死。”
老常笑了笑，并不否认，随即反问道：
“所以你是打算把她留给自己？如果只是当做鼎炉来用的话，别太过度，可以用不少时间。”
叶知秋撇了撇嘴。
“我对那种小屁孩儿没兴趣。”
“那还真是可惜了。”
老常叹了口气。
他皱着那张老脸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轻声一叹，放弃了鹿鸣，转而开口道：
“给我点血，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嗯？”
“你也是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