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口的位置，神色间多多少少有些萎靡的叶知秋，已经换上了顾绯衣早就提前备好的衣物，仍是按照以往的习惯，黑色衬衫和宽松长裤，以及街边十块钱一双的老布鞋——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种鞋子无疑要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更加耐磨耐穿，并且就舒适度而言，也很不错。
声音响起之后，门口处的两人都是一呆。
顾绯衣愕然回头，正见叶知秋冲着自己咧嘴一笑。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在阳光底下显得无比刺眼。
但最关键的却不是肤色，而是脑袋反光很严重。
顾绯衣突然抿了抿唇瓣，低着头挪开目光。
虽然之前一直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异兽心头血的能量无比炽盛且灼热，几乎就与烈火无异，会被烧光了浑身毛发也很正常。
可为什么现在再看，会突然觉得他好丑...
明明模样长得相当不差，但就是让人觉得好嫌弃...
叶知秋歪头看她，一脸狐疑。
什么意思？
老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是激动得直接冲上来带球撞人吗？
可你一脸嫌弃地低头不看老子是什么鬼啊？！
叶知秋咧咧嘴，虽然大抵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还是有些气不过。
“颜狗！”
顾绯衣冷冰冰地瞥他一眼。
“青龙。”
声音倒是不算很大，却也足够被在场几人清楚听到。
叶知秋脸皮一抽，黑得就跟锅底一样。
那江湖艺人距离最近，更是听得清清楚楚，望向叶知秋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震惊。
但他反应倒也很快，立马就将之前的表情收敛起来，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点头哈腰地开口打了个圆场：
“官爷好，谢官爷！”
说着，他拽了下手里的缰绳，那山羊猴子便立刻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院子。
顾绯衣也没阻拦，漠然走向一旁的屋檐底下，那边有她这段时间闲来晒太阳小憩用的一把老藤椅，以前是属于老周的东西，只不过很久没用了，有些发霉之后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藤椅上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有被血浸透的污痕。
不只是这儿，包括屋檐底下水泥铺成的廊道的裂缝，墙壁上因为墙皮剥落留下的破裂，都有许多因为浸透严重便无法擦除的血迹。
江湖艺人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座貌似一切都很正常的小院。
至少在叶知秋和顾绯衣看来，这些东西都很正常。
那江湖艺人一路走到叶知秋跟前，才重新带起笑脸，拱手作揖。
“谢官爷。”
“叫什么？”
叶知秋有些玩味地看着这家伙。
后者抬起头来刚要说话，脸色却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之前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也可能是叶知秋肤色太过苍白，站在太阳底下有些反光，所以没能看到，但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却能很清楚地瞧见，在他额头上面大抵是神符落定的位置，明显有着一条焦黑的竖痕，极为纤细，像是被人拿了黑色的墨笔画了一道。
江湖艺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口不言，就只微微弯腰低头站在那里。
叶知秋脸上的玩味更甚先前，目光看向在他身后的山羊猴子，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手段倒是有点儿意思，怎么做的？”
“呃...嘿嘿，小手段，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
江湖艺人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显得有些紧张。
在其身后的山羊猴子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叶知秋，一个咩咩咩地使劲叫着，挂在脖颈上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响声，就连骑在山羊背上的猴子也开始激动起来，不断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
江湖艺人用力拽了下缰绳，低头回首狠狠瞪了它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一旁正在小憩的顾绯衣有些莫名其妙，睁开眼睛转头看来，这才瞧见叶知秋额间异样，皱眉问道：
“你额头上怎么回事，之前应该没有那个。”
“嗯？哦，这个啊，算是留下的后遗症吧。”
叶知秋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竖痕，随即笑道：
“不光是这儿，就连眼睛也有些问题，看东西相当模糊，应该是高度近视之类的，可能得去配副眼镜才行。”
顾绯衣沉默片刻，点点头后开口问道：
“想吃什么。”
“能填饱肚子就行。对了，记得多买点儿，饿得厉害。”
“嗯。”
顾绯衣答应一声，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虽然需要多花钱吧，但到底还是不放心叶知秋以这样的状态跟那来路不明的家伙独处。
有些多虑了。
叶知秋心里明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只转身回去屋里拿了两条板凳出来，与那江湖艺人在屋檐底下并排落座。
只是对比叶知秋的清闲自在，那江湖艺人明显有些坐立不安。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山羊猴子都在一旁，也已经从最开始的蔓延希冀，逐渐变成了眼神晦暗，两个家伙全都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叶知秋突然开口道：
“你欠我个人情。”
那原本还好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的江湖艺人，突然安静下来，默默低头看着攥在手里的两条缰绳，并不言语。
叶知秋转头看他，笑得有些耐人寻味。
“怎么，后悔了？”
江湖艺人点点头。
叶知秋笑了，没再说话，给足了让这家伙考虑的时间。
这可不是什么坏消息，而且也从侧面证实了那些一直以来都让人以为没有根据的流言。
许久之后，那江湖艺人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
“行吧，我欠你个人情。”
“当真？”
“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
江湖艺人一反常态地冲着叶知秋翻了个白眼，并且说出这句话后，他整个人也都没了之前那副谄媚小人的模样——但姿态还是那个姿态，习惯性地弯着腰背，好像天生低人一等，比起之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顾绯衣越发狐疑起来，听不懂，更看不懂。
敲门声响起，外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