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取过挂在边上的斗篷，替沈清宜披上，微微扬眉，“走吧，下雪的时候别忘了把衣裳穿多一点，外面冷。”
沈清宜急着去看雪，倒是没注意到此刻江离脸上的笑容漂亮晃眼的有些过分。
她抓着对方的胳膊，就这样往前走。
江离手里提着盏琉璃灯，由她拉着，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二人就这么往前走，院子里的树叶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月光洒了满园。
江离手里那盏浅橘色的灯照出淡淡的光影，风随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过来，被暖橘色的光影那么一照，沈清宜的发丝像是被落日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沈清宜伸出手，看雪花落在掌心又于一瞬间消融成水珠。
“你看，这雪真好看。”
她转过头去看江离，恰逢此刻雪花落在她纤长而卷翘的睫毛上。
江离眼底倒映出她的笑颜，他迈步行至她身边，抬手一揉她的发顶，唇角微微一弯，“是很好看。”
也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雪。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可惜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它是什么模样，它就被风吹着化成了水珠。
江离嘴角的笑意在这一瞬间僵了僵。
他垂眸，看着那水珠从指缝间溜走，只余冬日的清寒。
注定会消融的雪花，就算勉强将它留在掌心，它也会变成水珠从指缝间溜走。
江离侧过头去看沈清宜。
沈清宜大约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于是转过头，在月光下笑着问：“你不看雪，看我干什么？”
江离没回答。
反而是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沈清宜，你喜欢京城么？”
沈清宜微愣。
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放大了些，“问这个做什么？”
江离替她拂去了她发丝上的雪花，只垂下眼，月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沈清宜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得他问：“不重要，你只管告诉我喜不喜欢。”
沈清宜看着纷纷扬扬的雪，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京城古香古色，下雨的时候，青色石巷里的砖石被冲刷的干净透亮，连空气似乎都是澄净好闻的。
很漂亮，但是似乎不是怎么适合她这个有些浮躁的人。
何况她对这个世界无甚归属感。
江离把手里的灯放下，替她系好有些松散了的斗篷系绳，“那你最喜欢哪？”
沈清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离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就在他以为沈清宜大约会没心没肺地敷衍过去的时候，他看见她单唇轻启，在月色与雪色下慢慢地道：“我不知道。”
事实上她对哪个城市都没有归属感。
毕竟孤家寡人嘛，住在哪都是一样的。
不过现代科技飞速发展，身处现代无论做什么都要方便的多。
她对哪座城市都没有归属感，但要是可以选，自然是哪座城市方便就选哪个。
她想回去，也不过是因为那边更方便，以及，想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想弄明白自己出车祸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离看着雪色，也陷入了阵阵沉默。
他其实想问，既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喜欢哪，那能不能试着留下来。
可转念一想，他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要求她留下来？
江离眸光比月色清寒，他眼底倒映出沈清宜的面容，只是伸出手替她拂去了肩头上的落雪。
沈清宜觉得自打成婚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有时候经常看着她，流露出那种她看不懂的神情。
但沈清宜这个人一向豁达，想不明白的事，她也就不想了。
江离雪越下越大，担心她身子骨会受不住，遂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道：“看够了没？该回去了。”
沈清宜依旧一开始见到雪有些兴奋，眼下那股新鲜劲一过，早就有些意兴阑珊。
她随着江离慢慢往屋内走去。
他掌心厚实温暖，牵着她的时候，手指微微用力，像是要这样将人牵着直至度过一生一世。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织春将熬好的姜汤端上来，用帕子替沈清宜拂干净肩头上的雪水。
“世子妃从前最不喜雪天，今儿个怎的还巴巴跑出去看雪了。”
以往沈清宜身子弱，最是受不得寒，身为对方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明白自家主子最厌烦的便是雪天。
莫说看雪了，便是听到雪这个字眼，那都是要发脾气的。
今儿竟然拉着世子殿下巴巴地跑出去看雪，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清宜喝着姜汤，羽睫微微地颤着，“从前是不喜欢，今儿突然觉得这雪挺好看的。”
姜汤的味道有些呛人，沈清宜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江离瞥她一眼，“沈清宜。”
沈清宜苦着脸，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皱着鼻子道：“它不好喝。”
江离皱着眉，将她放下的姜汤端起，姿态强硬，“不好喝也要喝，谁让你方才非要去看雪？”
他皱着眉面无表情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人。
沈清宜原本下意识就要硬着头皮把那碗难喝的东西喝掉，可是转念一想，她拿的难道不是让江离看她不顺眼的剧本嘛！
于是沈清宜扭过头，不看他，直接转身就走，“说了不喝，逼我我也不会喝的。”
江离眉头蹙的愈发紧，随手将手里的姜汤搁在一边，长腿一迈拦腰将人抱住，“沈清宜，你长本事了啊！”
“你自己身体是什么样自己不知道？把它喝了，再难喝也要喝。”
今早起，他对沈清宜的态度一直是纵容的，她想要做什么都随她而去。
但他决不允许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前脚才在雪下吹了风，后脚就这样不管不顾，再放任她这样任性下去，她这具身子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沈清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今早还能将那姜汤喝完，眼下却是闻到味道都觉得胃里翻腾脑袋不舒服。
但江离显然不知道。
在他看来，沈清宜明明早上还乖乖将这姜汤喝了，晚上就喝两口都嫌多。
分明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沈清宜用力挣脱他的桎梏，忍着心头的那股恶心，“我这副身子骨都这个样子了，喝不喝这碗姜汤也碍不着什么，之前那么多药都喝了，也不见有半点成效，差这一碗姜汤吗！”
江离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道：“随你。”
他目光落在织春身上，“拿出去倒了。”
是他不识好歹多管闲事。.qqxsΠéw
她喝不喝这姜汤，她身子会不会不舒服又与他何干。
左右她压根没想过会留在这里。
是他自作多情少了分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