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面积不大，装潢老旧的安hui土菜馆里，任朗和楚萱面对面而坐。
“你说饿了要边吃边说，现在可以了吧？”任朗盯着楚萱道。
楚萱喝了口水，问道：“你觉得这家餐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任朗显然对她的答非所问有些不满，可是对面的人只是注视着他不肯说下去，只得敷衍道，“一般吧。”
楚萱抬眼环视了一下店内，惆怅地说：“这是我刚来上海时打工的地方。”
任朗愕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楚萱好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缓缓道：“我请程艾吃饭的地方要比这里豪华不知多少倍。但在那里的人似乎并不享受高档的环境与食物，他们更关心如何搭建人脉，做成生意。”
任朗回过神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于剑他们说了什么其实不重要，酒桌上的话不过就是假客气和说大话罢了。”楚萱两手一摊，“但是我知道了他在做这个项目时有所隐瞒，甚是可以算偷奸耍滑了吧，所以我有点看不过眼。”
“仅仅因为对于剑的这点看不过眼就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暗地帮明澄？”任朗狐疑地看着她，“你甚至都不了解她吧？”
“我是不了解她，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是想做诚飞这个项目的。”
任朗一怔，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和我就不用嘴硬了。”楚萱浅浅一笑，“如果没有你当初也不会亲自去牧场了不是吗？
“那是......”
“我知道是于剑安排的，这也是我说他耍滑头的原因之一，但如果你不想去他一个总监怎么可能安排得了你呢？”
任朗被噎住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这时的他承认或不承认都会被打脸，唯有沉默才能保留一分面子。
他思考片刻，用老板的口气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的事，不要扯开话题。”
楚萱微微一愣，苦涩地垂下眼，“对不起，我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
“来来来，当心烫。”
任朗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服务员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
“安hui臭鳜鱼，两位慢用。”服务员把盘子放到桌上，这道冒着红油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鱼立刻占据了餐桌的c位。
任朗被这味道熏得上半身微微后仰，脸上也露出不适的表情。
楚萱却对这道菜的到来颇为欣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刚要放进嘴里又停住了，抬眼看向任朗道：“你先吃。”
“你吃吧。”任朗摆了摆手轻声道。他因为刚才对楚萱说了重话自觉有些愧疚，看她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也松了一口气。
楚萱也不再客气，把鱼肉送进口中，半眯起眼品尝着口腔中幸福的滋味。
“你喜欢吃这个？”
“恩。”楚萱点点头，“这是我们家乡的特色菜，那会在这里当服务员时看到客人点都可馋了，可惜当时没钱不舍得吃这么贵的菜。”
“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这道菜的吧？”
楚萱微微一笑，“你也很了解我。”
“直接说吧，为什么？”任朗不想再听她绕弯子了。
楚萱放下筷子，凝视着他，眼中闪动的柔光中带着辛酸，“任总，我可以叫你任朗哥吗，我想用阿娣的身份和你说说心里话。”
任朗心里一抽，他已经很久没有听楚萱这样叫他了，连他自己也避免再叫她阿娣，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收起了旧时的称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过去封存，用新的身份好好生活下去。
“我以为你不想别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了。”任朗的眼眸微垂露出感伤之色。
“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是阿娣。”她的眼中浮出泪光，“这世上只有叶奶奶和你这么叫我，如今她……不在了，只有当你叫我阿娣时我才觉得那些和你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不是梦，是真实存在过的。”
任朗抬眼看向她，温声道：“好，阿娣。”
楚萱破涕为笑，缓缓道出了她的心路，“正如你所见，我在去你家做保姆前在这种地方打工，我隐去了这段经历因为那时我还不满16岁，是黑工。”
任朗大概猜到了缘由，因为他初在家里见到她时她才刚满16岁不久，即便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合法工作了也着实让他吃惊。本该上学的年龄却来做保姆，这让一直生活在上海的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一个孩子又怎么能干好活呢，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家政公司换人......
“我是跟着村里的老乡来上海的，那时她们很多人都去做家政了，但是我年龄不够，家政公司不收，就只能先到这个老乡开的饭馆打工。”楚萱的声音将任朗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她继续回忆道，“好不容易熬到了16岁终于有家政公司接收了我，但又因为年龄小很多人家都觉得我没经验不肯留用。就这样去试工被退回，再试工再被退回，公司就快不要我了，就在我心灰意冷觉得没有出路时，是叶奶奶和你收留了我。”
任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主要是你招外婆喜欢。”
“家里人一直叫我盼娣，小时候我不懂这个名字的含义，直到9岁时妈妈生了弟弟，父母欣喜若狂地说我这个名字没白取，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他们渴望儿子的寄托。”楚萱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后来弟弟要上学了需要学费，家里便让刚刚初中毕业的我出来打工挣钱......”
任朗看着楚萱心中升起怜惜，这些事她没有跟他说过，外婆也只是简短地提到过她家里困难，还有个弟弟需要照顾。他想安慰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自己享受了她没有资源又有什么立场来劝慰她呢？
“你们知道我不喜欢盼娣这个名字，就只叫我阿娣。叶奶奶知道了我的家庭背景不但没有看不起我，还鼓励我继续读书。”楚萱说着抬起眼看向任朗，眼里终于有了光亮，“后来在你们的帮助下我自考上了大专，叶奶奶还帮我取了新名字。因为你们我不再是楚盼娣，而成为了楚萱。”
楚萱的话语把任朗带回了过去的回忆中，外婆在家中书房给楚萱讲解功课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中，那时侯他正在读大学，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家，每当在家里看到这个场景时都觉得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美妙画卷，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留在那一刻......
“你一定在想我啰里八嗦讲这些往事做什么。”楚萱讪讪一笑，“因为这就是我帮助明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