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牙……兀牙先生！”
德尔哈飞快地推开舱门，边叫冲出雷暴战车迎了上去。虽然心知肚明，兀牙先生刚才根本没受到半点伤害，但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关心，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但刚刚走了两步，德尔哈就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身前正在向自己走来的那个男人——
一丝不挂，全身赤裸！
德尔哈脑子稍稍一转，就明白了过来。突然变身成了那么庞大的蛇头巨龙，身上的衣服怎么可能不被撑破？！
德尔哈连忙低下头，不敢看眼前的兀牙。
但兀牙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窘迫。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一步步向着德尔哈走近，仿佛一个衣冠楚楚，刚刚用完午餐，正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享受和煦阳光的贵族绅士一般。
“你做得很好，雷暴战车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害。如果这辆战车出了点什么问题，那我可就头疼了。”兀牙走到德尔哈身前，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对了，我忘了，你的名字是——”
“德尔哈。我的名字是德尔哈，兀牙先生。”看见兀牙这样的态度，德尔哈受宠若惊，连忙堆起一脸笑意。
刚才在车上时，兀牙先生可是对自己一副冷漠而不耐烦的态度！
在化身蛇头巨龙，击杀那头卡拉兽时，他也是一口一个“虫子”，张狂而霸气。
而现在，他却突然一下子变得那么彬彬有礼！不但微笑着对自己说话，而且用词也那么和善！
德尔哈的心脏砰砰打起鼓来。
虽然同处于盟约之中，但德尔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非常小的小角色。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出现的情况太过紧急，而让那些大佬们——比如兀牙先生这样的高手——不得不建立起盟约，招揽足够的人手来处理刷新问题的话，德尔哈只怕再过一百个刷新周期，也不可能和兀牙先生这种级别的漏洞者有这样平等对话，甚至一同作战的机会！
而现在，兀牙先生竟然对自己展现出了这么莫大的善意！
德尔哈简直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将来抱上兀牙先生的大腿后的场景。
在每一次有被通关的副本刷新进世界尽头后，他将可以跟在兀牙先生的身后，随意挑选各种装备与物品——当然，是在兀牙先生挑选完之后。
德尔哈知道，自己的实力很弱。
原本在现实世界里，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杂鱼而已。更何况他的强化方向是以科技类装备为主，进入了世界尽头之后，因为个人系统无法打开的缘故，曾经拥有的所有装备道具都无法再被取出，实力更是大幅度下滑。
有一种鸟，叫做牙签鸟。这种鸟的生存方式，就是在鳄鱼每次饱餐一顿之后，来为它们剔牙，靠着牙缝中的肉末残渣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德尔哈知道，在世界尽头中，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鳄鱼了。
而现在，眼前这条名叫兀牙的大鳄鱼似乎已经看中了自己的聪明伶俐。
那么，就让自己紧紧抓住这条鳄鱼，做他的牙签鸟吧！
“嗯。那么，德尔哈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从雷暴战车里取一套衣服出来？”兀牙冲着德尔哈和气地笑笑：“就在驾驶舱左手边的储物格里，随便拿一套就好。”
“兀牙先生，您称呼我德尔哈就可以了！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自从死后进入了世界尽头后，这还是德尔哈第一次被人在称呼时加上了“先生”两个字！而且，还是被兀牙这样的强者！如果不是还有事情要做，他简直想要激动得立刻跪地痛哭一场！
德尔哈飞快地冲进雷暴战车，在储物格里取出了一整套的衣物，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了兀牙。
“谢谢。”兀牙微笑着接过衣服，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身上套了起来。
他穿得很仔细。从内裤，到袜子，到长裤……在他穿戴的时候，德尔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目光不知道该望向哪里。
这真是一段尴尬的时刻，简直像是过去了几十年，兀牙才穿戴整齐，满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冲德尔哈笑了一下：“辛苦你了，德尔哈先生。你看，拥有变身能力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偏偏在世界的尽头里，完好并且符合我身材的衣服又不是那么好找。”
“不，不，这是……”德尔哈连连摆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谦卑了。
“行了，用不着那么客气。对了，既然你请我来帮忙处理这个副本区域的清理工作，那么就简单地说明一下情况吧。”兀牙挥挥手，示意德尔哈放松：“看你刚才的反应，你之前已经在这个副本里见到过卡拉兽了？”
“是的。”德尔哈忙点头：“我曾经见过一只，但是大概只有几米高，远没有刚才这只那么大。而且……我以前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怪兽，不知道它叫做这个名字。”
“确实，卡拉兽不算很常见。”兀牙点了点头：“而且只有成熟体的卡拉兽，才算得上稍微有些战斗力。普通的幼生体，甚至连防护罩都不会使用，要处理起来其实是很容易的。当然——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会稍微困难一些。”
稍微困难一些？德尔哈在心里哭笑不得。如果之前不是自己逃得快，只怕早就被那只幼生体的卡拉兽给生吞活剥了！
“不过没关系，卡拉兽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同一片区域里，不会出现一只以上的成熟体。既然刚才那只已经被我给干掉了，那么接下来就用不着再担心了。”兀牙宽慰地拍了拍德尔哈的肩膀，让他心里又是一阵诚惶诚恐：“还是来聊聊我们的清理目标吧。有多少人？”
“是！”德尔哈连忙飞快地汇报起来：“我最初是见到了一个四人小队，三男一女，似乎是有组织的样子。四个人都没有任何能力，只是普通的失去记忆的觉醒者而已。只不过他们手里有枪械弹药，并且受过一定的射击训练，所以……我没能第一时间杀掉他们。”
兀牙点了点头：“请继续说下去。那个漏洞者呢？”
“那个漏洞者……似乎和那四个觉醒者是一伙的。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德尔哈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的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几岁左右，还是个少年。关于强化的方面……我只能看出来速度很快，近战能力也很强，但不知道具体有什么能力。对了，我当时正在和他对峙，却突然冒出了一头卡拉兽。他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干掉了。”
“四个重生觉醒者和一个漏洞者么？”兀牙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处理好的。这个副本区域，接下来就由我接手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您的感谢！”德尔哈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那么……我需要做点什么呢？”
“你？”兀牙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安心地留在这里就好了。”
“真的？！”德尔哈喜出望外：“那……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兀牙先生您清理完那几个家伙之后，再回来找我！”
“不。”兀牙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微微摇晃着：“德尔哈先生，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再回来找你？”
“我……我有点不太明白……”德尔哈赔着笑，心里却不知怎的，隐隐有了些不妙的担忧。
好像，某些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对了，你的心里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突然变得对你那么——嗯，礼貌。”兀牙伸出手，捻起了德尔哈的一绺头发，在指间轻轻摩挲着：“德尔哈先生，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德尔哈强笑着，小腿肚子好像有点抽筋。
“我呢，从来都算不得一个好脾气的人。”兀牙耸了耸肩，收回了手：“唯一的例外是，对于将要死去的人，我总会格外的客气一点。毕竟，这是你们人生之中，最后一次能够享受到的福利了。你看，我其实也是可以很和气的，对不对？”
德尔哈的心脏感觉像是受了重重的一锤，瞪大了眼睛看着兀牙，下巴不由控制地颤抖着：“兀牙先生，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我并不喜欢玩笑。”兀牙笑着摇头。
“为什么！”看着兀牙的表情，德尔哈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嘶哑着嗓子，绝望地叫了起来：“我……我做错了什么！兀牙先生！”
“做错？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嗯，运气不太好而已。要杀死一头成熟体的卡拉兽并没有那么容易，我必须变身成约尔曼冈德的形态。”兀牙表情悠然：“你试着回忆一下，曾经听说过的有关于我的传闻里，有没有人曾经见过我在战斗中变身？”
德尔哈的牙关格格直响，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没有，对不对？”兀牙笑得更加灿烂：“很简单，因为所有见过的人，都死了。”
“为……为什么！”
德尔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倒退了两步，靠在身后的雷暴战车上，声嘶力竭地喘息着。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非要说的话，嗯……”兀牙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看见我的裸体吧。好了，不能跟你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我还得去清理这块副本区域呢。对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往旁边走两步？因为我不想你的血弄脏我的雷暴战车。谢谢。”
“我……我知道了！因为你太——”德尔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可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在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兀牙的右手如同闪电般伸出，一根食指插进了他的脑门之中。
德尔哈张大了嘴，整张脸的表情瞬间凝固。
兀牙抽出手指，脑浆混合着鲜血缓缓流下。他皱了皱眉头，伸手从德尔哈身上撕下一片衣服，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手指，随手丢在了地上。
而德尔哈失去了生命的身体，这才重重仰天倒下，只留下一双圆睁的双眼，以及眉心间的一个深深黑洞。
还有最后没有脱口而出的那一个字。
——“短。”
“还是弄脏了。”兀牙看了看雷暴战车上溅落的几滴鲜血和脑浆，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拉开舱门走进了战车：“算了。反正恢复了刷新之后，也要消失的。”
轰鸣声中，雷暴战车发动了起来，向着蓝海跑车消失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