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宁的口吻平谈又真诚。
平淡是因为对他没有感情，真诚则是表示理解他的行为，所以并没有指责的意思。
可这话的潜台词，又何尝不是让他也理解自己，是以疏远为目的的。
毕竟现在的靳少珩，对她而言只比一个陌生人好那么一点点。
虽然明知道是事实，可这些话落在靳少珩的耳朵里，仍然是字字句句戳心。
他看着她半晌，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本来就一步之遥，他这会儿突然欺近，压迫感令陆熙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握住双臂。
“靳先生……”陆熙宁一下子紧张起来。
靳少珩当然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绷，怕吓着她，才又稍稍收敛了下情绪，开口：“即便你一时不接受我，也不必喊我靳先生吧？”
这样的称呼，她是打算以后都当他是陌生人吗？
陆熙宁对上他的眼睛，迟疑地改口喊：“靳…少珩？”
这一声喊的勉强，更像是安抚他的权宜之计。
靳少珩不傻，他又如何不知道？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悲哀。
可于现在的陆熙宁而言，她是无法理解他现在的感情的。
空间太过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有些窒息。就在陆熙宁想着，自己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要不要转身就跑的时候（毕竟她认为自己有这个自由），他终于松开了她。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是默认她离开。
陆熙宁在心里重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就往外走。
可走到门口时，还是鬼使神差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男人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虽然神色如常，却总给人一种悲伤感，弄得她心口莫名也觉得闷闷的。
但她并没有去折回去安慰他，还是快步离开了。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即便是在医院门口，也已没什么车辆。
她在网上约了车，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才到。
上车后就把车辆信息发给林知意，用来以防万一。
“小姑娘，你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吧？”前面传来司机的声音。
陆熙宁愣了下，不明白他何出此言，下意识否认：“没有。”
她都没有男朋友好吗？
司机却瞥了眼后视镜，质疑地提醒：“没有？那那辆车怎么会从医院就一直跟着我们？”
陆熙宁闻言回头看了眼，这个点路上的车辆很少，所以后面那辆黑色的车很显眼。
从医院就跟着的话，是靳少珩吗？还是他的人？
想到自己离开病房前靳少珩的样子，陆熙宁以为他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骚扰”自己了才是。
“如果不是闹别扭，就是不放心你喽，男朋友很贴心嘛。”司机看了眼她的神色又道。
心里想的是现在的小情侣真会玩，明明有豪车不坐，非要再花钱打车。
陆熙宁没反驳，就让他当默认好了。
毕竟她也不能下车去拦，而且这大半夜的，让司机这么以为，自己也更安全一些。
医院离林知意的公寓并不远，所以没多久就到了，陆熙宁下车就直接上楼。
林知意听到开门的动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
“这么晚？靳先生不是说你不回来了吗？”林知意问。
“什么时候说的？”陆熙宁诧异。
她怎么知道自己跟靳少珩在一起？
“之前我打电话过去，他接的。”林知意回答。
陆熙宁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确实有短暂的通话记录。
“你跟他什么情况？手机都被他摸到了？”林知意打了个呵欠问。
陆熙宁想：靳少珩应该没跟林知意说自己晕过去的事，不然她应该不会这么淡定。
“没什么，快去睡吧。”陆熙宁敷衍。
“嗯。”林知意应。
她今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困意加微醺，眼睛都睁不开了，确实没有精力八卦。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那个靳先生虽然神神秘秘的，给她的感觉却是不会伤害陆熙宁。
相反的，陆熙宁跟他在一起，她反而踏实，否则也不会接到电话那么放心了。
陆熙宁回房间洗了澡，去阳台晾内衣的时候，不经意瞥了眼楼下。
出租车早就已经开走，但换了辆车趴在那里。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路上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
彼时，楼下。
靳少珩坐在后座，他看着阳台上的人影。
距离很远，并看不清神色。但可以分辨出是陆熙宁。
她站了一会儿才离开那儿，然后阳台、客厅的的灯都暗了，属于她“家”的那个小格子，陷入一片黑暗。
可是过了许久，靳少珩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靳总。”安静的车厢内，刘伟杰迟疑的声音响起。
“说。”靳少珩开口。
他这人就这样，即便声音淡淡的，仍让人觉得压迫力十足。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更何况刘伟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引他不快，心里愈加不安。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靳总，太太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这是您抽身的最好时机。”
是啊，她不记得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感情。
即便他这个人消失，陆熙宁亦不会痛恨，更不会难过。
可她会永远这样失忆地活着吗？
想到她上顾遇之的船前，自己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若她有一日想起，又会不会因误会而恨自己？还是说早已物是人非？
内心情绪翻涌，面上却讳莫如深，只淡淡说了句：“顾遇之的事还没完。”
这么拙劣的借口，怕是自己都骗不了，更何况旁观者的刘伟杰？
刘伟杰听了，果然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后视镜接触到他瞥过来的目光后，识趣地把话都咽了回去……